满头满肩的鲜艳花朵,衬着年迈微胖的发黑脸蛋,显得十分滑稽。
妻忍俊不禁,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一番:“你老了。不好看了,像个农夫。不,你年轻时候也不好看。”
卢武笑了:“我本来就是个农夫嘛。你好看。现在和以前都好看。”
妻翻旧账,盘问:“很早以前人家说你有一个进步派的岳父,要逼你离婚咧。你为什么那么说?”
卢武说:“我爱你啊。要是因为岳父是进步派,我要当总统就要我和你离婚,那总统我不当就好了。”
妻说:“傻瓜。”
默然了一会,妻说:“明天......他们要来了。要调查我,逮捕我,就像逮捕我们的女儿一样。家里的钱全是我在管。你不想问我做了什么吗?”
卢武捧着花的手微微颤抖。
妻说:“你说无辜的自然无辜。可是,如果我不无辜呢?”
卢武说:“我相信你。”
“我拿了一百万美元。”妻缓缓地说:“是借的,打了欠条。我没有办法......你一生追逐理想,但我们家里都要活,要吃喝。”
卢武说:“我也借了很多钱。啊,原来我们夫妻俩都欠了好多钱。大约我们是第一个做完总统和第一夫人,却负债累累的吧。”
他放弃万贯家财为穷人个打官司,又不接受财阀,于是,就只能不断借钱从政。穷人想在韩国干干净净从政,就只能赔尽家财,债务缠身。
妻说:“可是......这件事已经被他们逮住了。我会成为你的弱点。对不起.....我......”
一朵花轻轻地献在她的发边。
他温柔地凝视着她:“不。是我让你承担了这么大的压力。我前半生为了国民,没有办法顾及家庭。你以我的理想为理想,为我支撑家庭,是我拖累了你。”
“不要害怕。我写了个自传文稿,就要出版了。会有一大笔稿费哦。以后我来支撑家庭,咱们堂堂正正地赚钱还钱。”
她哭得草帽歪了,他就为她扶正,系上草帽:“然后呢,我在家里带孙女,带孙子。你啊,你拿着我的稿费,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妻的眼泪打在了他手背上:“不许说你拖累我。别以为就你厉害,你就是个傻瓜,哪有我厉害?”
他哄她:“对对对,你比我厉害,好乐观,好厉害。我以前进监狱的时候,别人都不敢来见我。只有你居然一点也无所谓地给我送便当,让我一下子就有勇气出狱了。”
妻说:“我爱你。”
他就揽住妻,轻轻地说:“傻瓜也爱你。别怕......会好的,都会好的......”
门外叮铃铃地响了,妻害怕地索瑟一下。他跑去开门。
他们松了一口气。
门外站着的不是检察官的鹰犬,而是卢武的朋友、后辈、助手。
妻不好意思露出泪容,擦了擦眼泪,扭头去整理仪容:“你们聊吧。我去整理屋子了。”
卢武平和地招待朋友们:“啊呀,在屋子里很闷的,我们去外面走走,一边走一边聊啊。”
但是大家都忧心忡忡。他们早就看到了大嫂脸上的泪痕。
每个人脸上都有愤怒与悲哀。
一位朋友沉着脸:“美国人和韩奸,欺人太甚!”
一位后辈说:“卢先生,如果有我们再次当选的机会,我们一定会为您今日的不公遭遇讨回说法!”
卢武按了按草帽,叹了口气:“不可以呀。不可以这么做呀。你们读过中国的历史吗?我们国家,要拧成一股绳,不能内斗互相消耗。那样会让美国人有机可趁。我们如果再次当政,更不能学他们的做派,我们要尽量团结能团结的——包括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共同为民族真正独立去努力呀!”
一位后辈不忿:“您之前不就试图搞大联政,您不想内斗,想让各党拧成一股真正的绳,真正统一全国的分歧,好一处使力治理国家吗?但是他们谁又领您的情了?”
“他们肆无忌惮地利用检查官那群鬣狗,无辜关押你的亲人,调查为名虐待您的亲友,难道我们不能以牙还牙吗?”
卢武闷闷不乐地摇了摇头:“如果肆意践踏民主法制,那我们与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后辈说:“您太天真乐观了。您还记得老金吗?”
“老金被捕了。他身体很不好,还有心脏病,在狱中遭受日夜审讯,不得就医。”
卢武怔了怔:老金......老金也被捕了?
老金是个正直的人,卢武民族独立,国家民主进步的坚定支持者,也是卢武的朋友。
他自己开了个公司。对于企业家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利润。
但是老金为了支持卢武的改革,为了支持卢武,帮卢武避嫌,他在卢武当政期间,咬死了不肯扩大企业,宁可牺牲利润,也要带头响应卢武各种的政策。
卢武问:“他怎么样了?你们能去看看他吗?我能去看看他吗?”
朋友叹了口气,告诉卢武:“我们今天来,其中之一就是来告知您,老金在狱中,心脏病发作,已经......已经去了......”
“我们质问他们,老金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发作了。他们一口咬定是他自己发作,跟他们日夜审讯没关系。”
但老金已经不是第一个牺牲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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