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晚饭
“太慢了。”祝戎呵斥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莫名的压力，生生逼得秦强低下了头。他收回责备的眼神，转头对上重明衍的视线问：“重明衍，你什么意思？”
重明衍尴尬地笑了两声，大手一挥说：“下面的人误会我的意思了，还请祝老板您别介意。这算什么，我怎么会因为这几个钱就翻脸不认人呢？”
祝戎瞥了他一眼说：“最好是这样。”
重明衍的手下是名不逊于秦强的保镖，他体格健硕，身材魁梧，单从擒住夏绵肩膀的力道就足以见得这人力气有多大，撞上桌角的瞬间夏绵以为骨头要裂开了。
那名保镖没有退下，而是绕过赌桌站到了重明衍身后。他侧头撇了身后的人一眼，又笑容满面地转过来，朝夏绵说：“小保镖很厉害，是我轻敌了。这些钱就当是我买个教训。”
“......”夏绵没说什么，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夏绵知道这话并不假，刚刚重明衍的愤怒只不过是自尊心在作怪，他大概从未遇见过像夏绵这样的对手，大意失荆州所以一时间有些恼火。但冷静下来，双方都明白，这场较量并没有分出高下。
如果重明衍一开始就对他抱有戒心，这场游戏也不会如此顺利地结束。
祝戎站起身，理了理胸前的衣襟，他碰了下夏绵的胳膊，并吩咐道：“谢过重老板，我们走了。”
夏绵闻言便朝重明衍颔首示意道：“重老板，承让了。”
祝戎没再说话，他转身推开椅子的瞬间，人群便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秦强和夏绵跟在祝戎身后，两侧是无数张赌客们的脸，这里有的人形容憔悴像是好几天都没有睡觉，有的人则面色红润似是敛足了钱财......形形色色、各行各业的人聚集在这里，大家都为了一个目的————今晚赢个痛快。
在利益的驱使下，人总是会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蠢事情。比如借下根本无力偿还的贷款、抱着一赌翻身的幻想、又会在幻想破灭之际走向极端。
夏绵用余光扫过身边一张张或带疑问或带惊讶的脸，心情有些复杂。他今天是赢了，可是像他一样赢着离开这里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赌场的花头太多了，困住一个利欲熏心的人简直太容易了。
重明衍在祝戎上电梯之前及时拽住了他的胳膊，把人扯到了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祝戎，你这可不是雇了个保镖啊。”
祝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那我是雇了什么？”
“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天天活得跟老狐狸成精了一样。不过我猜肯定和刀疤那件事有关吧？”重明衍自信满满地把小眼神儿投到了祝戎的脸上，嘴角一勾，心里已经确定自己猜对了。
“谁知道呢。”祝戎抿着嘴，也不给重明衍多问的机会，一脚踏进电梯。
重明衍愣了愣，还想拽祝戎的胳膊，可惜却落了空，他朝祝戎嚷着：“话没说完呢，你丫跑什么？”
“......”祝戎没理他，只在电梯门缓缓合上前给重明衍留下一抹嘲讽的眼神，不过很快，眼神变得冷漠的同时也被隔绝在了电梯门里。
“呸。”重明衍用力地踹了一脚电梯门，咒骂了声：“该死的老狐狸。”
……
离开会所的时候，天色已晚，暮色四合。
各家店面前亮起的灯光和广告牌将汇文广场照成了一片白昼，震耳欲聋的音乐与胡乱交错的光线，醉生梦死的人们与狂乱夸张的派对填充了汇文广场的每一处，各型各色的人们因为不同的理由聚集在这里，时间仿佛从这一刻起才开始真正意义上地转动。
夏绵回望身后的一整条街，除了空洞什么也感受不到。霓虹灯在他脸侧划出一道光痕，乍一看像是真的有刀子在脸上划了一下。
“别愣神了，快上车。”秦强在他身后催促，夏绵马上缓过神，跟着上了车。
即便是处在这样繁华的地带，祝戎的车也是足够显眼的。夏绵一直认为黑色是低调内敛的代名词，可是这颜色放在祝戎身上，放在祝戎的车上，却完全不低调。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秦强和夏绵面对面地坐着，但视线从不落在对方身上，一个低着头，一个看向窗外。
“你觉得你真的赢了重明衍么？”坐得很远的祝戎突然开口问。
夏绵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自己，随即腰直了直，回答道：“重老板是个很厉害的人，今天能赢他，并不全是因为我。”
祝戎认同地点了点头，看向夏绵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欣慰。
他必须承认，这个小孩儿除了拥有过人的运气以外，天赋也是很不错的。祝戎早就预想过今天的结果，夏绵其实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输给重明衍。不过输了也无所谓，夏绵经验不足，他就给他补足这些经验，输给重明衍那个老手不要紧，赢得经验才是关键。
但是，小朋友竟然赢了，这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能及时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准确找出对手的弱点，并一举攻下，就足以证明夏绵在这方面其实是很有领悟力的。所谓天赋，也无外乎如此。
赌，并不仅仅需要运气。夏绵的运气虽好，却不足以带给他长久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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