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的晚上,下了好大的雪。
钟彦站在开水房的窗子边往外看去,大片大片的雪花就像被随意撕扯的纸片一样,静静地在黑暗的夜空落下,轻柔缓慢,像是幽灵,虚幻又飘渺,落入凡尘的热烈的灯火之中,最终化为泥水。
他握着电话,这种时候,往年的他都会向家里传递一声问候,但今年,他觉得手异常重,抬不起来。
母亲昨天的话,依旧字字清晰。
正当他愣神的时候,手机响了。迟疑片刻,接了。
“妈。”
“哥哥,是我!”
对面传来的是妹妹钟灵的稚嫩欢喜的声音。
“灵灵,你又拿妈妈手机。”
“我没有偷偷拿,妈妈就在旁边。我就是想跟哥哥说圣诞快乐……”
小姑娘有点委屈。
“好啦,哥哥知道啦,灵灵也圣诞快乐。”
对面小声地哼了一声。
钟彦哑然。
“灵灵快考试了吧?只要考进班级前三,哥哥送你一个奖励好不好?”
“什么奖励?”
孩子就是孩子,一听说有奖励,生气什么的,委屈什么的,通通忘在脑后了。
“秘密,你考好了我再告诉你。”
“哥哥小气!”
兄妹俩嬉闹了几句,钟彦的妈妈接过了电话,叮嘱了几句,又说到了他那个表哥的事,今天自己从医院出来,给三舅和三舅妈磕了个头,收拾东西走了。没过一会儿,三舅手机收到一条汇款消息,表哥打的。
三舅闷着头一直抽烟喝酒,一言不发,三舅妈都哭岔气了。
表哥的事,闹得他们家整个亲戚圈都很气愤,大家都觉得表哥错了,但他依然我行我素,哪怕被打得要死不活,也不松口,也不放弃。
挂了电话,深深的无力感向钟彦袭来。雪下得越来越大,他把窗子开得更大了一点,冷风呼呼地吹进来,伴着雪片。落下去的雪密密麻麻,渐渐遮住五颜六色的灯火,目之所及,全是与黑暗交织的斑白。
“小伙子,窗子关一下,这大雪天怎么受得了这种风。”
回头,一个穿病号服,左手打着石膏吊在胸前的大叔拿着水壶来打水,钟彦立马道歉,关上窗子,主动上前帮忙打水,然后回病房去。
南珵还没睡,他的脸色苍白得难看,半躺在床上看手机,受伤的脚搭在床上,另一只脚踩在地上。
“很疼吗?把脚放上去躺着吧,喝不喝水,饿不饿?”
“哥,我没事,不渴也不饿,你放松一点。”
他坐在床边,握着南珵的手,骨节分明的手略显苍白,使了几分力,被他抓住的宽厚的手回应似的立马收紧。
“哥,怎么了?”
“没,十点过了,该睡觉了。我弄点水给你洗脸。”
他要起身,南珵一下抓紧手。
“哥,你不开心,怎么了吗?”
“……没事,就是担心你,你要是不来帮忙,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自愿的,你真别多想,受受小伤本来对我们来说也很常见,我自己知道,不严重,就几天的事。”
钟彦不再说话,他其实很想问一下,南珵的家里对他这种取向知不知道,知道的话是什么态度,但介于他的家庭情况又不知道怎么问,刚好这时候护士来查房,趁着护士跟南珵交流的时候他拿了水壶出去打水。
圣诞夜,该是开开心心在外面吃顿大餐,然后好好玩一下,再回到家里美美地睡觉,可现在他们却在医院里闻消毒水的味道,还第一次出现了那些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思绪。
周天上午,医生查了房,确认南珵没什么大事,只需要好好休息就行,两周以后复查,钟彦就去给他办了出院。几个室友一大早就过来看望,顺便带来了篮球队的问候,然后帮着扶南珵,把他送回去。
钟彦坚持把南珵送回双语旁边的学区房,毕竟那里离学校近,他现在这个情况,实在不适合住那么远。南珵不依,直到钟彦说他也会住进来才点头答应。
三个室友帮着打扫了一下房子,到饭点的时候考虑到南珵腿不方便,于是出去打包了午饭回来一起吃。饭后休息了一下,钟彦跟他们一起回去,收拾一些两人的衣物,路上,老二胳膊肘撞了撞钟彦。
“针儿,你确定照顾得了这只大猫吗,不行的话让他爸妈给他找个看护,咱们马上也要考试了,你不复习?”
室友们不知道南珵家的具体情况,钟彦只跟他们说他的父母在外地做生意。
“没关系,他又不是小孩子,不会吵吵闹闹,我能复习的。”
听他这样说,几人也就作罢了。
这个房子钟彦也好南珵也好,都有段时间没有回来了。其实这个房子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表白在这里,第一次一起吃饭在这里,第一次一起做饭在这里。还有好多第一次,以后也会有很多第一次。
腿伤了以后的南珵真的像一只大猫一样,巴不得拿绳子把自己拴在钟彦身上,人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你好好坐着别乱动,伤着怎么办?”钟彦有点无奈,早些时候还跟人说他不吵不闹,对,的确不吵不闹,但是没想到这么黏人。虽然没有吵到他,但总跟着他一起晃悠,他担心。
“没事哥,医生也说了我身体好,恢复快,可以适当活动,你总不能让我一直坐着躺着吧。”
还振振有词。
钟彦无奈,三两下晾好换下来的床单被套,扶着他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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