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真切切从南珵口中听说了他的过往，钟彦更愿意迁就他，宠他，也愿意他宠自己。
只要没有人打扰，他不介意就这样过下去。他往家里打电话的频率变少了，也许是真的是觉得只要听不到看不见，就可以当做岁月静好。
他在自欺欺人，他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但他不愿清醒。
五一不声不响地到了。
他原本不打算回家，但是母亲打电话说外公摔倒了，他担心，必须得回去一趟。南珵也忙，假期第一天早上送他去了车站便训练去了。
外公年纪大了，老人家摔一跤是很不得了的事情，一大家子蜂拥而至。年轻人回到家以后替换长辈在医院里守着，那天晚上，他替换了父亲。
晚上的医院静悄悄的，外公睡得安稳，他到外面给南珵打了个电话，回到病房，看到了久违的人。
“表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病床边坐着的正是过年都没有回来的许衡。
许衡长得很好，眉眼和钟彦有些许相似，或许因为钟彦的母亲和他的父亲是兄妹，本身就长得像，他身材修长，腰背绷得笔直，劲瘦有力。
“刚到，你还不休息？”表哥的声音有些沙哑，脸上带着倦态，钟彦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
“要休息了。表哥……今晚回去吗？”
许衡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回头看着病床上的老人。
“今晚我来吧，你回家去睡吧。”
他还带着行李，应该是从车站直接过来的。钟彦有些笨拙地站在一旁，看着坐着的人，愣愣出神。
“小彦，你快回家，再晚就不好打车了。”
“表哥我陪你一起吧，你刚到肯定很累，你赶紧休息，我守着，有事叫你。”
他把折叠床打开，铺上毯子，把许衡的行李提到一边放着。
“壶里有热水，盆子在厕所，你快去洗漱。”
许衡顿了几秒，嗯了一声，从行李当中拿出洗漱用具，提着水壶走了。
表哥回来了，意味着明天，要见到三舅和三舅妈了。
钟彦忽然很怕，五月的天气不算凉，可他有些发抖，不自觉地抖。他挪了一个凳子放到床的另一边。许衡洗漱回来后跟他说几个小时以后叫自己，两人替换着睡。他应了一声，却一直坐到天亮。
七点过就有人来了。小姨一看到许衡，先是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拿出早饭给两人吃，然后给外公擦身体。
没一会儿，三舅妈也来了。看到自己儿子，眼泪哗的就出来了，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
许衡的一声“妈”，也是极为苍白。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她情绪激动，几个月不见，三舅妈眼窝更深了。
“嫂子，别激动，爸还躺着呢，不管什么事都待会说。”
本来白天是小姨和三舅妈一起看护做伴，但因为消失几个月的儿子回来，三舅妈扭头回了家，许衡默默跟了上去。钟彦也跟在后面。
“你回来做什么，谁让你回来的！你不是走得潇洒吗，现在又回来干什么！”
三舅妈把人往外推，许衡一个趔趄，钟彦在背后扶住他。
“你有本事了，说走就走，还当我是你妈，还当这里是你家吗！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什么孽啊……”
三舅不在，房子里就他们三人，两个小辈站着，长辈坐在地上泣不成声。没一会儿，三舅回来了。他一看到自己儿子，哼了一声。
“舍得回来了？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想清楚明天就去见一见陈阿姨给你介绍的对象。”
许衡顿了一下，目光坚决。
“我不结婚。”
三舅点烟的手停在了半空，抬起头来，目光甚是狰狞，他看了儿子几秒，扬起手一个巴掌就落了下来。
“那你回来做什么！滚！”
他本以为儿子是回来妥协认错的，烟也不点了，往地上一扔，甚是凶悍。
钟彦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见过三舅这副样子，好像他对面站的不是自己儿子，而是一个仇人。
许衡站得笔直，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三舅越看越气，攥紧拳头还想打人，钟彦冲上去拉住他，刚好其他人也赶了过来，他爸妈也来了，大家拖开三舅，把许衡也拉到一边。那一巴掌打得太狠了，他半边脸很快出现了指印。
“有话好好说，打人能解决问题吗？”钟父算是比较冷静的。
“有什么好说的！他一天不结婚，就一天别想进这个家！我不认这个儿子！”
“我回来看爷爷。”许衡声音很冷，眼神也很冷。这和昨天晚上钟彦见到的不一样。
“看完了吗，看完了就滚！这儿不欢迎你！”
钟彦看到他那张紧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痛色，嘴微抿了一下，提着行李，转身向门口走去。
“小衡啊……小衡啊……”三舅妈一下子攥住他的裤腿，哭得不能自已，“你就不能认个错吗？你就那么狠心吗？我们是你爹妈啊……你就那么狠心不认我们了吗……啊……我和你爸年纪这么大了，就你一个儿子，你就这么狠心不要我们了吗……啊……”
三舅妈也算是个要强要面子的人，现在却哭得毫无形象。钟彦感觉自己的心被堵住了，堵得疼。
许衡终究不是硬心肠的人，他蹲**想要扶起人来，结果三舅妈不起，继续哭喊。
“妈求你了，你就认个错好不好，做个正常人好不好，你爸说的是气话，你回来做个正常人好不好，咱们好好生活好不好……妈求你了……求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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