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静，静到几乎可以听见微不可查的呼吸声。
刚才那句话，感觉像是梦一般不真实。
“哥，你在说什么啊？是不是头还有点晕？”
钟彦手心里有汗，轻轻地从南珵手里将自己手抽出来。
“我们分手吧。”
几秒钟，死一般安静。
“为什么？”
南珵的脸上写着悲伤与难以置信，眼里满溢的难过像火一样灼得钟彦心疼，他转过脸去不看。
“不想继续了。”
“你不喜欢我了吗？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生气了？”
他重新握住钟彦的手，紧紧攥在自己手心。
“这段时间我对你关心不够，连你生病都不知道，我错了，你别生气，但是你别说这样的话好不好，我会改的，我会好好改……”
钟彦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而南珵字字句句都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让他心疼得抖。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原因。”
又安静了一会儿，南珵重重叹了一口气，看着他别过去的脸，垂下眼眸，微微张口。
“是你家里的原因吗？”
聪明如他，脑子里很快串联起从过年开始钟彦的异常，再想到之前偶然听到的他和钟母的视频，猛然反应过来。他突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采取措施解决，为什么在钟彦糊弄过去的时候睁只眼闭只眼，天真地以为这个呆子最终会告诉自己，傻傻地等着他向自己诉说。
“你家里，很排斥？”
钟彦不说话。
“你和你家里说了？他们不同意？”
他还是不说话。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如果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
“告诉你，就能想出什么办法吗？”
像落叶划过平静的水面，那丝划痕清浅但是不容忽视。
他们想不出办法。
那是钟彦的父母，钟彦不会忤逆自己的父母，他不可能直接带着南珵上门逼退自己的父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是真的把人带回去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两个人一齐跪在父母面前挨打？挨骂？一起受尽指责？他忽然理解为什么表哥没有把人带回来。
所以，告诉南珵，他们也只能无力地坚持，痛苦地煎熬，并没有什么用。
钟彦的话像针，轻轻戳着南珵的心，痕迹清浅，却不容忽视。
“我太累了……你那么好，肯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吧嗒吧嗒，时钟指向十点，小区里的人家陆续有人熄了灯，窗外点点的灯光一盏一盏灭去。
“哥，还记得你问过我一个问题，要是我家里逼我找女朋友怎么办，我跟你讲了我爸妈的事。我从来没有跟人讲过，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你讲吗？”
他怎么不知道，但当现实摆在他眼前，故事里面的美好始终是别人的，他的父母不是南珵的爷爷奶奶，他也不是南珵的父亲。不是，也做不到。
“我知道，一直以来你对我们的关系都讳莫如深，在外面都不愿意过多地跟我亲密接触。我能理解，但是我以为，我以为你至少……会坚持下去。我可以等，等到你能够坦然释怀的时候，但没有想到，等来这样一个结果。”
钟彦惨白着脸，愧疚不已，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对不起。”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很难过。我很难过，自己不够强大，不足以陪你度过这一切。”
钟彦的家人，是他的后盾，也是他的软肋。那是南珵也没有办法指责，也没有办法与之抗衡的存在。他不忍，也不想破坏钟彦珍惜的一切东西。除了答应，还能怎样？
“我也许会遇到很多很好的人，但是，钟彦只有一个。”
松开手站起来背对他。
“很晚了，睡觉吧。”
药效发作，钟彦意识渐渐混沌，他以为自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会哭得稀里哗啦，但是居然没有。
他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房门外的南珵并没有离去，他没有关严房门，留着一丝丝缝隙，他靠在旁边的墙上，幻想听到房间里的人叫他的声音，直到房间里的光线消失。他的心，像被泡在冰水里一样，要溺死了。
他站了好久，就像去年钟彦第一次和他吵架一样，钟彦走了，他默默站在屋里，安静又孤独。
好久之后，窗外的灯全部熄了，他轻轻
打开房门，在床边坐着。客厅里的灯微弱的照进来，他能看清楚熟睡中的人面孔。
宁静而苍白。
第二天南珵没有去上课，他也请假了。钟彦要上厕所，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扶过去然后在门口等着。钟彦要喝水，他连忙倒好水讨好地将杯子双手奉上。钟彦每挪到这个房子里的任何一个角落，他都赶紧将那快地面可能会妨碍到钟彦的东西立马挪开。本来他要做饭，钟彦愣是拿过铲子，于是，他在旁边手忙脚乱地帮忙，能抢着做的，尽量抢着做。
卑微得像个犯错求原谅的孩子。
而钟彦，则因为愧疚和难过，拒绝他的讨好。
“周末的时候我会搬回寝室去，你把房子退了，回到学校那边去住。”
南珵给他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连忙夹起掉了的排骨放钟彦碗里。
“真的没有一点余地了吗？”
钟彦夹起排骨，慢慢嚼着，不言语。
“我会回学校那边去，但哥不用回寝室，我交了三年的房租。”
他交了三年的房租，直到钟彦毕业。
钟彦的脸很苍白，听到话的瞬间目光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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