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彦去上班了，比之前更加勤奋。恨不得把一天折成两天来用，同事们以为他之前真的生病了，都不让他做太多的事。
还有一个月，南珵就毕业了。
还有一个月。
他一直以来都对南珵好，现在对南珵更好了，也更黏人。他知道南珵不会离开他，但是还是像一只患得患失的小动物一样。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星期，他才恢复成以前的样子。而这一个多星期的变化，南珵全看在眼里。
端午节，钟彦给家里打电话，父母接了，却没说话。他生硬地问候了几句，那边只是敷衍地应了几句，丝毫没有了以前的温情。
南珵抱着他，脸蹭着他的头发，耳朵里自然是听到了电话那边的声音。
“哥，要不我跟你回家吧。”
回去做什么，两个人被一起赶出来，还是钟彦被关回去，南珵被迫离开？
“不用，不回去。”
“……可是你不能永远不回去，那是你的爸妈。”
对啊，那是他的爸妈，真心为他好，却不愿意听从他内心的爸妈。
“哥，不要怪他们。”
“不怪，没关系的，时间长了，他们会理解的。”
这句话，钟彦不知道是在安慰南珵还是在安慰自己。
“哥。”
“嗯？”
“如果，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钟彦像是警醒的猫，抬起头竖着耳朵看着眼前的人。
“你说什么？”
“……我说，”南珵捋了捋他额前的发，声音略微有些哑，“要是哪天你后悔了，你就回去吧。”
“你后悔了？”钟彦着急了，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我不后悔，之前我猜到你家里的态度，我以为我可以承受，但是现在，我看到你的样子，我不想你为难。哥，看你难过，我想掐死我自己，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难过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像低下去的头，像在现实面前荒诞至极的他们的感情。
钟彦很难得地没有像前几天那样情绪失控，他很平静。默默看着南珵，只不过脸色又苍白了一分。
“你如果不喜欢我了，我绝不纠缠。”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这种平静，吓到了南珵。
“哥，我没有不喜欢你，我喜欢你，我爱你，这辈子都爱你。”
四目相对，眼波里流动着极力抑制的苦楚和情愫。
“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你怕我跟家里决裂，所以要放手吗？”
“……他们是你的家人，你跟我不一样，你有一个幸福的家，我不能破坏你的幸福。”
是的，他不能破坏这种他没有的，令他羡慕的幸福。
“你说，我们也可以是一个小家的，你说你不会离开我，你答应得好好的。”钟彦眼里蓄了泪，一动不动盯着他。
南珵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体会过一家人和乐融融的状态，那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钟彦的温柔里面充满阳光，跟他这个长期生活在寒冰之中的人不一样，这也是钟彦最初吸引他的原因。现在，他亲手毁了这种温暖，他不忍。
“我这辈子，都喜欢钟彦，也只喜欢钟彦。但是，如果我会让你难过，我宁愿消失。”
“你以为你消失了，我就不难过吗？”
不会，他知道不会。但是没有他，钟彦也许伤心一段时间就好了，父母还是会在他身边，家人还是会在他身边，他还是以前的那个钟彦。
“之前跟你分手，我以为并没有什么，就是谈了场无疾而终的恋爱而已，后来我发现不是。我以为时间长了我会忘记你，后来我发现我非但没有忘，还记得更清楚。”
钟彦抓着他的手，低着头轻轻地扣着他的手指。
“我已经后悔过一次了，我不想再后悔了。我可以放手，但前提是你不喜欢我。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一定不会纠缠你，但我不会接受除此之外的任何分手理由。”
他说得好平静，可以每一个字都像棒槌，重重地捶着南珵的心，捶得他快要窒息。
“可是那是你的爸妈……”
“可是你是南珵啊，世界上有很多很好的人，但是南珵只有一个……你只有一个，我只有一个你……”
钟彦终于绷不住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南珵手背。
“我带你回家，我去求我爸妈，我们一起去求他们，多求几次他们就答应了……”
“哥！”
南珵紧紧抱着怀里乱动乱扭的人，抱着他脆弱的稀世珍宝。
“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肩膀上的衣服很快湿了，可怜的小猫咪咬着牙哭泣，压下快要破出喉咙的委屈。
他的呆子，选择众叛亲离，也选择不要放手。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若不是他当初的招惹，呆头呆脑的呆子，这时候估计交了一个女朋友，估计都要结婚了。
他以为他可以无所畏惧地面对世俗，他以为他可以无所畏惧地看着钟彦与家人背离，以为只要有自己陪他一起走过，钟彦就能安然无恙，就是幸福的。
他以为……
他太自以为是了。
钟彦哭得大喘气，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空气里全是眼泪的味道。
他恍然发现，他和钟彦在这段关系中所处的位置一直都是不对等的。最初，他进，钟彦退。后来，钟彦进，他也进。再后来，他继续进，钟彦退了。然后，他放手。再然后，钟彦进，他也进。现在，钟彦为他进到了荒山孤岭，他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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