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已是如此了,何必还困住云杪不放?他与我不同,他是天命所归,理应早日飞升,而不是留在冠神族与我成婚。
他对我太好,若是要还债,也是我还给他才是。
我怔然片刻,轻声道:“既然如此,你便杀了我吧。”
123.
冠神木没有心,因此寻常刀剑,伤不了我分毫。
若真要求死,唯有火刑一途。
她直起身,居高临下看了我一会,从袖中取出一粒火种,置于手心,轻轻吹气,那一簇火苗便灿然而落,及至地面时,化作一片烈焰火海,滚滚硝烟而起,竟将我眼角沁出了几滴泪。
我环膝而坐,静待死期。
不知过了多久,我神识不清之际,只隐约听见耳边混杂着传来极轻微的喃喃低语,随后携着这愈演愈烈的火势,从四面八方翻涌而来,令我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您不是说,天命终可违吗?
——可为什么,族人都死了,而我们也被困在火里,永远也出不去了?
——好疼。
——王,我们好疼啊。
——您为何,还不来救我们?
我听的战栗,只能缓缓闭上眼睛,捂住了耳朵,将头埋入臂弯,可这些声音却仍是阴魂不散、无孔不入。
“别说了。”我喃喃道,“求求你们别说了。”
“您为何不敢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呢?”
睁开吧……
睁开吧……
我只想将眼睛闭的更紧,却被无形外力揪起了头发、撑开眼皮,被迫将周围的一切尽数收入眼底。
那是一排被火烧的焦黑的身体,或是断了条腿、或是缺了条胳膊,却无一例外地,顶着已不成形状的五官,冲我张开了嘴,露出了其中干干净净的口腔。
没有舌头。
他们没有舌头。
我惊的用手撑地,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好疼啊。”他们木然开合着双唇,发出的声音凄婉哀绝,“真的好疼啊。”
我惶然而顾,只知不停低语‘对不起’这三个字,眼前景象被白烟晕开,显出一片雾蒙蒙的色调,最后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就当我要陷入那片黑暗时,旁侧忽然冉冉升起一簇明火,随后接二连三地,在我眼前燃起一排明烛,指出一条通向前方的路。
“别怕。”有个声音说,“我带你走。”
124.
醒来的时候,正有一个人趴在我手边,露出一个脑袋,看样子是已经睡了过去。
我想起那些火中焦尸、凄厉问语,仍觉余悸未消,睁着眼发了会呆,才缓过神来,轻轻动了动手,想将手抽回来。
可那人似是浅眠,一下子便醒了,抬起脸,露出眼下两道清晰水痕,哑声道:“哥哥,你终于醒了。”
她头上已没有了那流云簪,腕间也是光洁一片,被水浸润的眼睛清凌透彻,担忧地注视着我。
这才是阿笙。
我如释重负:“你没事就好。”
闻言,阿笙眼眶又红了起来,语无伦次道:“究竟是谁伤你?你伤得好重,也睡了好久,我好怕你醒不过来。可云杪哥哥说,你会没事的,也是他救了你。”
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却没有回答,只是转而问道:“云杪现在在何处?”
提到云杪,阿笙神色便变得有些古怪,支支吾吾着说:“他……他要静养几天,现在应该在府上吧。”
我点点头,示意她把我扶起身,随后下床寻了件外衣披上。
阿笙在一旁不停地劝我再多躺几日,可我只是微微摇头,说有要事与云杪相商,一秒都不可再耽误,她见我神情严肃,便不再多嘴。
我推门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天气已然入了冬。
阿笙伸手探了探温,见我衣着单薄,便执意让我披一件毛领斗篷再走,我拗不过她,也只能依了她。
去云杪府邸的路,以往我走着总嫌太长,今日却莫名觉得有些短,好像只是一眨眼,便就到了。
我在他门前沉默站了一会,才抬起手,做了个叩门的动作,却迟迟不落,神情稍微恍惚了片刻——当然,也仅是一瞬。
我阖上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那面无波澜的模样,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门,沉声道:“云杪,是我。”
那窗棂纸先前还透着明光,却在我声音落下之际,倏忽熄灭了,只传来一声:“少箨,我今日不方便见你。你先回去,好吗?”
我置之不理,只将门一把推开,踏了进去。
屋内是一片死水般的黑暗,我不敢在黑暗中久待,轻微瑟缩了一下/身体,便想燃起指尖明火。可还不待我伸出指尖,上方已徐徐落下一颗海玉明珠,浮在我身侧,洒下朦胧清光。
“别怕,现在可会亮一些?”
我怔了怔,轻轻“嗯”了一声,循着这声源看去,依稀窥见一扇翠竹屏风,大抵推测出他的方位,抬脚要往前走去,却听他说:“别过来!”
语气不复从容,倒是听出些无措之意。
他或许也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古怪,顿了顿,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缱绻:“你先回去,过几日……我再来找你。”
闻言,我顿住了步伐,隔着那屏风道:“我来这里,只是来说两件事,说完我就走。
“第一件事,你打算何时飞升?”
云杪似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静了许久,才柔声细语地回应我:“我与你说过了,飞升一事,修为、气运缺一不可。此事并不在我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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