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直说吧，不要再和我卖关子了。”
玖音知道他要劝说，她实在疲惫，眼睛看着已经忘却难过的昭然，不禁感激恒晞亲手做的蛋糕。
其实，她本不想听劝的，因为她满脑子都是忙不完的政务，用焦头烂额来形容她此时的境况一点不为过，但是恒晞这样谈话的开端却又让她自惭形秽。她还能不听劝吗？难道她这个活了千岁的高智商拥有强大力量的吸血鬼，竟还不如一个年过半百行将就木的老太太？
这男人骨子里还是邪恶的，舌头也一向毒辣，不但吻技能将她的魂魄勾走，说服力也过人。
“一个总裁，不，这样说吧，一个王者，手上最多的就是权力，如果每一件事都自己揽上身，那你又何必花钱雇人为自己卖命？奶奶之所以能让集团内的高阶管理层都对她钦佩，是因为她懂得放权。”
“放权？”如何放权？难不成要她把整个王位让出去？
“是，她知人善用，用人不疑，对于有能力之人，哪怕对方是为纪氏集团内的工作人员端茶送水的小杂工，她也不吝给予高位重权，因此，纪氏集团多年来虽然经历过大风大浪，依然能团结一心。”
见她听得认真，他把一柄小汤匙放在她手上，示意她品尝他亲手做的糕点，继续说道，“而大哥也正是因为秉承了奶奶的这一优点，才能在集团内迅速站稳脚跟，而且，他的空闲时间也一大把，这个周末他还打算带子衿和晶晶去普吉岛度假呢！”
普吉岛？好羡慕。她还从没有去过呢。“你说得很好，可是，我要如何放权呢？我刚刚坐上这个位子，也不知那些老臣是怎么想的，若是冒然委托重任，恐怕会引来诸多猜测，并让他们怀疑我的能力。”
“所以，要慢慢来，至少不放重权，你也不应该让自己那么疲惫。”
“既然你这样说，定然已经为我打算好了吧？”她确定，在做糕点之前，他心里定然已经有如此打算，若非昭然如此难过，他恐怕也不会大胆地说出来。
她太了解他的心性，也太了解他人类的善良与低调，虽然他有时锐利地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却懂得藏起锋芒，不该他发光的时候，他便把自己当隐形人。
扪心自问，其实他比她更适合做梵卓之王，只可惜他是人类，他已经在统治勒森巴族，若是她把梵卓族的统治权交给他，整个血族的吸血鬼恐怕都要扑上来吸干他的血。而她的放权也就成了对血族王权的亵渎。
纪恒晞坐下来，优雅地弄好餐巾，屏退周围的女佣、保镖和厨师，端起面前的红酒轻抿了一口，“玖音，你绝不觉得裴枭做皇宫总司屈才了？”
“这倒是，可他性情倔强，不听我安排，又有什么办法？”
她也不是看不出，裴枭其实一直在等她，等恒晞百年之后与她在一起。
可……殊不知，他的等待对于玖音来说，其实是一种残忍。这段三人纠葛的感情本就不公平，裴枭是在自残，是在蹉跎，她则总是担心恒晞会亡故，她和恒晞的幸福已经得来不易，上天却不能就此垂怜，而恒晞也总是处处提防裴枭会趁虚而入，三个人都好累，可她也不好直接下令让裴枭离开呀，裴枭毕竟有父皇的恩准，又岂是她能调派得了的？
纪恒晞早已经备好一切，只等着玖音点头，“我有一计，可以让你轻松很多，至少，不会错过昭然的武术大赛。”
“爸爸，你真的可以更改妈咪的行程吗？”昭然吃得脸上沾满了红色的沫子，像个小花猫，狡黠的眸子里满是期盼，“如果这样，就可以让妈咪好好休息了，而且，我们全家也可以去郊游。我们全家很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
“当然。”
一径爸爸的允许，昭然忍不住开始计划，大伯父去普吉岛都没有带他，晶晶从普吉岛打电话一直向他炫耀那边有多好多美，他可是铭记在心呢！他一定要找一个全世界最好玩的地方去探险，让晶晶妒忌。不过，去哪里好呢？夏威夷，马尔代夫，他都已经去过了呀，泰国人妖他也见识过了，万里长城他也爬过了，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园他也玩过了……他还是去查一查书本和网络评价之后再决定吧，妈咪可是好不容易才有空，他一定不能草草了事。
就在昭然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想着该去哪里玩时，纪恒晞则在桌子那边这么这么地与玖音商讨着让裴枭参与政务的计策。
虽然在这顿晚餐之时，纪恒晞满心期盼玖音能告诉他自己被杀手袭击的事，玖音却只字未提。
他当然也明白她的良苦用心，这件事告诉他不但于事无补，反而多让一个人担心。可他不只是她身边的男伴，而是她的丈夫，是她最亲密的人，于情于理，他都有义务和责任为她承担与分担所有的事情。
不过，这些话他更是不能说出口的，否则，就算她不怀疑他分割梵卓族统治权，别人也会猜疑，这个皇宫可是隔墙有耳。
也罢，他只能默默地暗中追查出凶手，为她报仇雪恨了。
晚餐在一家人“武术比赛”的讨论中愉快结束，保姆带了昭然回去做家教老师布置的作业。
玖音也用餐巾按了按唇角，依依不舍地对恒晞道，“我也吃好了，该去书房处理政务了。”
“嗯。”纪恒晞又忍不住握住她的手，“玖音，你要记住，我是你的丈夫，有什么难过的事，告诉我，我会为你想办法解决。不管这世界上有什么困难阻挠我们，只要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总会安度。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她凑到他近前，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叮嘱道，“你也不要太累，早点休息。”
看着她走出餐厅，他强压住心底的失望和难过，倒了满满一杯红酒，痛饮毒药似地，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滚入肺腑，更是让他心底寒凉。可惜，这不是毒药，无法让他痛快结束一切，也不是烈酒，无法让他醉生梦死忘却与玖音之间无法逾越的距离，反而，这杯酒灌下去，他越来越清醒，越来越明白那无法逾越的距离源自何处。
玖音瞒着他又能怪谁呢？只怪他自己，因为他不是吸血鬼，在玖音眼里，他只是一个可怜的人类，无法承受太多伤害的脆弱生命。她当了女王之后，如此看他的眼神也越加明显，她的眼睛，晶莹如星，幽深如潭，在凝视他时，却除了忧郁地爱恋，便是扼腕与难过。难道，他只有变成吸血鬼，才能真正地驻留在她心里吗？才能让她满心欢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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