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老郝头问:“那都是些什么人啊?”
邓定国也不装糊涂:“听风阁的下人们,嘴紧的很,不然也不会找他们了。”
听风阁?老郝头一愣。邓定国解释:“本候手下打探消息的,办事还算勤谨。”
“本候?”老郝头鼻子哼一声。
邓定国一愣,平时这么说,也没见老郝头说什么啊。
老郝头见邓定国发愣,抬手一掌将他震出门外,摔了好大一跤,嘴里骂:“老夫面前,也敢嚣张?!”
这一下邓定国总算清醒了,爬起来进门跪倒,一个头叩下去:“师父。”
按理说,拜师得叩四个头。可邓定国只叩了一个,就顺顺当当的拜了师。
这里面,固然有他这些日子,尽心出力的原因,不过拜师可是件大事,拜了师,就是一家人了,所以这礼节是讲究的很。
邓定国这一个头叩的就很有讲究。
叩头,头是要接触地面的,一叩头,是天灵盖着的地,而普通的四叩头,则是额头着地就行。
看起来差别不大,实际上,肯这么一叩头的,少之又少。
这里头,有分道。
不管那门那派,都有面子和里子。
四叩头,叩的是天、地、人、师,那意思是:弟子入门,一定光大师门,不愧天地鬼神,不背世道人伦,不负师门大恩。
说白了,不叛师门,为师门争光,但我要当的是面子。
天灵盖着地的一叩头,叩的是师门,意思是:无天无地,忘却人伦,从今而后,只认师门。这是师门的里子,面子们不方便做的事,以及不放心让面子们做的事,都得里子去做,而且不让外人知道是里子做的。
本门最顶尖的功夫,只传给里子,为的就是外防仇家,内防家贼,还要护着门派的秘籍宝物。总结起来一句话:里子才是本门的顶梁柱。
不管面子丢了多少,只要里子在,门派就在。里子绝了,光靠面子,这门派也就撑不了几天了。
一个门派的里子这么重要,为什么大多不愿当?
只因为世间熙熙,皆为利来,世间攘攘,皆为利往。这一个头叩下去,今后的名望什么的,就不用想了,外面不会知道有你这么个人。最凶险的事,都得你去做,成了,不会有人传颂。不成,也没人给你收尸。
这样一来,里子除了一身的师门绝艺,什么名啊、利啊都没有,自然没人愿意当。名门大派,面子有名有利,出了岔子还有里子去摆平,自然是争破头。
所以邓定国这一个头叩下去,老郝头面如平湖,心中可是大为震惊。沉吟半响,才缓缓说:“你的心意,为师领了。只可惜你并不是豪门子弟啊。”
言下之意是,只有豪门子弟,才能当豪门的里子。
邓定国沉声说:“规矩是人定的,也可以因人而改。师父不愿改,弟子也不敢强求,叩这个头,是弟子自愿,师父不必为难。”
这就是邓定国做人的高明之处了。他心知这些江湖大豪,个个把脸面看得比性命还重,你敬他一尺,他还你一丈。因此这些天来,把功夫做的足足的,终于等到老郝头打算教真东西了,赶紧的趁机把事情做绝!说的是让老郝头不必为难,自己自愿,只不过里子该做的事情做多了,自然而然就是里子了,不必非得求那个名。
为什么要当里子?里子那是根基中的根基,门派中什么事都不瞒着里子。当了里子,虽然掌握不了豪门,但豪门,到时候对邓定国而言,就没什么秘密了。
老郝头却也不管他那些小心思,下巴一扬:“也罢,起来,进屋说话。”
这个屋子进的可不容易。
这个屋子,是老郝头的卧室。平时都是他自己洒扫,严禁他人出入。
进来一看,里面陈设也简单,一桌,一椅,一床,一柜。除了北墙上一幅模糊不清的画,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就是不让人进。连那女子——这里邓定国已经知道,她叫豪纤紫——也进去不得。
今天,让他进了。邓定国知道,今天进了这个门,就是真正进了豪门,不管地位如何,他日后的一举一动,都和豪门息息相关。
进去后,老郝头庄庄重重的对着那画上了三柱香,然后示意邓定国照做。
邓定国不敢造次,规规矩矩的上了三柱香,然后按照老郝头的吩咐,跪在画前,露出双臂。
老郝头又上一柱香,口中颂祝:“豪门历代祖师在上,弟子豪归藏,今日收邓定国为外门弟子,日后光大本门,香火永续,望历代祖师庇佑。”
上完香,拈一根针,醮着不知名的颜料,在邓定国两臂上,各刺了一只虎头。刺完后,轻叹一声:“豪门内门弟子,以胎记相认。外门弟子,以刺青相认。这刺青里有为师的元力在内,遇到同门,它自有感应。”
顿了顿,又说:“本来应该赐你个真名,只可惜你是外门弟子,没有大功,不能以豪为姓。”
绕着邓定国转了几圈,想了又想,只觉得邓定国这些日子,着实殷勤,事事谨慎不说,还不作任何手脚,光收为外门弟子,实在是有点对他不起。
其实还是邓定国那“武功候”的爵位帮了大忙,若是个普通人,老郝头也不至于心中感动。可邓定国以候爵之尊,诚心相待,不藏祸心,实在是难得。所以老郝头下决心得多给他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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