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继伦他们多少也猜到岳轩父母的态度不会特别好，却没想到能坏到这种地步。
李丛文在住院部大厅门外抽完烟，又站了一会儿，等味道散得差不多了才上楼。
一走过拐角，他就看到沈继伦在岳轩病房窗外站着，脸色很不好看。
李丛文走过去，往窗户里看了一眼，发现程煜正在和一个颇年轻的女人说话，岳轩病床的帘子拉着，没看到人。
他稍微把窗户拨了一下，再把逢弄大一点儿，就把先前模糊的对话听清楚了。
“女士，我们去办公室说行吗？岳轩还是未成年人，我们还是不要在他本人面前讨论病情的好。”程煜声音里带着无奈。
“怕什么，他今年都要十七了，大小伙子一个，他爸这么大的时候都跟我结婚了。”那女人原来就是岳轩的妈妈，情绪看起来很有点儿激动，“你就告诉我，你先前建议他去接受心理治疗是不是？”
程煜皱了皱眉，道：“女士，我真的不能在这里跟你说这些，岳轩听到了会害怕的。”
那女人还要说什么，岳轩“唰”地拉开了帘子，在程煜和他妈妈的注视下，道：“说吧，我不怕。”
程煜弯下身，平视着他，温声道：“其实没什么的，你不要怕。”
岳轩可能是因为他妈妈漫不经心的态度伤心，眼眶微微发红，咬牙对他妈妈道：“你想错了，程医生建议我去心理治疗，只是因为他担心我的精神健康，怕我再自杀，而不是跟你一样，让我去治我的同性恋。”
岳轩妈妈立马柳眉倒竖，三两步抢过来，掐了下他的胳膊，道：“谁让你到处说的，你不嫌丢人啊你！”
程煜不着痕迹地移了两步，把岳轩护在手臂可及的地方，正色道：“女士，同性恋并不丢人，也不是疾病，不需要治疗。”
岳轩妈妈这会儿对程煜观感已经很不好了，道：“你说话要负责任的，少带坏我家孩子，小心我投诉你。”
说完她就要来拉岳轩，道：“走，回家了！”
岳轩一躲，往床头跪走了几步，拉着程煜衣角，道：“回家之后你还要把我关起来吗？”
岳轩妈妈更急了，斥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关你了？我和你爸也是为了你好。”
她忍了一口气，尽量温和下声音，道：“岳轩，你听妈妈说，你真的只是病了，我和你爸爸把你放在家里，是怕你犯错误。”
程煜气得肝都痛了，拍了拍低着头的岳轩的肩膀，强忍怒气和三观不和之感，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道：“女士，限制未成年人的人身自由，会对他的心理造成很大的损伤，给他留下阴影。尤其岳轩现在处于青春期，微小的事情都会摧毁他的自信心。作为一个医生，我建议您……”
“你管得着吗？这是我家的家事，你就是报警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你算什么？”岳轩妈妈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看你也是有那种病，不然这么急赤白脸的干什么？”
程煜深吸了口气，道：“如果你是指我也是同性恋的话，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是，只是我懂性向是没法选择的。”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刺了她一句：“要说有影响的话，那也是先天问题，都出在你们父母身上。”
“你说什么？”岳轩妈妈果然十分生气，提高声调道：“这他妈还是我的问题？！把你名牌拿出来，我不投诉你我不姓钟！”
岳轩忙道：“你别说了！你不要说脏话了。”
他声音又低下去，道：“你不要在别人面前丢人了。我跟你回家，你别投诉别人了。”
岳轩妈妈顺手就打了岳轩一下，道：“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嫌我们丢人的。小白眼狼，白养你了。快穿鞋，走。”
岳轩终于哭起来，一边穿鞋，一边抽泣。
岳轩妈妈更加生气，又骂道：“还不能骂你了！十六七岁了，早就该赚钱养家了，还马尿水那么多！你爸像你这么大，家都成了！闭嘴，哭什么哭！”
岳轩默默听着，突然一踢床，道：“养我这么大就是给钱就算了？你给我开过家长会吗？你给我做过饭吗？你把我生下来干什么？要是可以我也不想被生下来，你打牌输了也骂我，我爸找小三你也怪我！掐我掐得顺手，打我也打得顺手。我都割腕了要死了啊，你们还要顾着面子！”
他胡乱擦了把鼻涕眼泪，暮然冷下声音，道：“你走吧，我不跟你回去。从今以后，我不要你一分钱，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岳轩妈妈怔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便道：“我看你能有多大出息。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家，看你在外面活得了多久。要不是有了你，我会十七岁就嫁给你爸爸？老娘把你拉扯大，还不能骂你打你了？”
岳轩低着头，慢慢走到程煜身边，瓮声瓮气道：“你生我养我，我感激不尽，等我有能力了再报答你。可是……”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妈妈，脸上尽是眼泪，道：“妈妈，我的出生不是我自己选择的，是你选择的。既然你没准备好，为什么要生我呢？”
岳轩妈妈说不出话来，扬起手就要打人。岳轩条件反射一缩，往程煜后面躲了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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