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抬起手看了看表，时间已是下午5点半。再过一小时就是和三院药剂科武科长聚餐的时间了。
前一阵老黄刚刚丢了一个人民医院骨科仪器的大单，这个意外让老黄今年的业绩指标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
陪吃，陪喝，陪K歌，陪洗澡。该打点的也都打点了。老黄听说最后拍板的是余胖子，而中标的恰恰是老黄的死对头——Y公司的小张。
为了完成指标，老黄最近在拼命地跑医院，围医生，约饭局。像一只不停打转的陀螺。老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已经疲弊不堪的脸，点开邮箱——再发一份标书，就该要出门了。
《人民医院余院长秘闻》。一个奇特的邮件的标题一下子跳出在老黄的面前，吓了一大跳。
余胖子么？什么情况？不是病毒吧？
老黄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足足有两三分钟，老黄抬起头，紧张地看了看前面的大门。显然，销售总监独立的办公室的房门是紧闭的。老黄甚至转过头再看了看身后的围墙。
老黄的额头已经沁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水。抓住鼠标的右手已经停不住地开始发抖。
老黄终于还是哆哆嗦嗦地点开了链接。
这是一个网盘，里面有足足有四五十组音频文件，此外还有一份Excel文档。老黄随机点了一个“护士招聘”的音频文件。
“余院长，这次护士招聘结果听说出来了，我闺女她——”
“哎，老李，不行啊。这次来应聘的人太多了，我已经根据你女儿的情况，特意加了‘有健美操一级证书的优先录用’，你猜怎么着？TMD居然有一半人都有这证书！你说现在这大学生咋就这么闲呢。这次实在是塞不进来了......”
“哦。麻烦余院长了。那——”
“这样吧。你上次送来的两万块我先收着，明年，等明年，不行你加点钱我肯定帮你把这事儿办了。今年你闺女先找个地方凑合干一年吧......”
“好......”
一阵大约四五秒的空白的沉静，耳机内又响起了“呲呲”的声音。
“哦，王老板，王老板，你好你好。上次你侄女进来那事儿已经办妥了哈。不客气不客气。本来你这三万快我是说什么也不能收的，就咱俩这关系对吧。客气了客气了......不过你也知道，这上下左右都要打点，实话说，我自己还贴了点......哪里哪里......你太客气了王老板......行，那我就不客气了哈。”
老黄一口气听完所有的音频文件，直到看完那份将所有音频文件内的内容做了分类记录的Excel文档。
看完后的老黄突然一下子镇定下来，左手轻轻擦去额头上往下掉落的汗水，身子板也直挺起来。
余胖子！你他娘的太不上路子！吃了甲方吃乙方，吃了肉还不吐骨头。老子要告诉你，人，不能这么贪！
汤公子据说临时有任务，现在电话不接，今天可能来不了；小藏獒神神叨叨地说要去取一份文件，会晚点过来。狗娃抱着手机缩着手在刷着朋友圈。小黑，下这么个大雨，非得跑这么远吃饭？冻死了。
徐不凡背对着狗娃，不知道是在凝视窗外哗啦啦的大雨，还是大雨中朦朦胧胧的二中的大门，亦或者什么也没有看。
刚好回来看下老班。徐不凡转过身缓缓说道。对了，你再打个电话给小藏獒，告诉他，雨太大的话，就不要来了。
徐不凡的手机通讯录空空如也，没有储存任何人的信息，需要记得号码只会存在脑子里——这是一年前来T市后养成的新习惯。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这在T市的冬天到极为罕见。本来就极为孱弱的黄昏被黑压压的乌云挤得越发有气无力。看来，黑夜今天要提前上工了。
我听说纪委那边收到十二封举报信和资料，这余胖子做领导才短短两年，能得罪这么多人，倒也是本事。徐不凡端起茶杯喝了口浓茶，强行压了压体内愈来愈浓的睡意，右手轻轻敲了敲额头，人才，人才啊。
他的手太长了，而且很没道德。狗娃放下手机吹了口气，怎么这么冷？
现在一个主任医师工资才三四千。大家都靠这点回扣养家糊口。药生，科室主任，药剂科，药事委员会。他这个分管副院长统统跳过，大权小权全部抓在手里面。狗娃摇摇头，你说肉你都吃了，给大伙儿喝点汤总可以吧？他连骨头都不吐！
这些其实还好。仗着是高家的奴才，他的手居然伸到不是自己管的新住院部的基建上面。真是不作不死。我们不弄他，也有别人弄他。狗娃越说越气愤，脸都涨红了。
不过这次还是没有发现我想要的东西。徐不凡扭过头，不知道他进去能不能吐出点蛛丝马迹出来。
他这回进去没个十年八年是出不来了。狗娃摇摇头继续说道，我这两天仔细整理了下飞仔后台截到的资料，医疗设备和药品的回扣不说，光新住院部基建工程他索要的贿赂和回扣加起来就两三百万！护士招聘，医生调岗，甚至连食堂后勤他都能捞一把！
我们一共发出去十五只小鸟，本来想有个三五个飞出来就不错了，啧啧。狗娃又站起身又拨弄了下进门的时候老板娘给的那个老旧的空调遥控器，尼玛，是不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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