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里人?”
“珠海。”
顾靖扬有点惊讶:“你是广东人?”
每个人听到他是广东人时都是这一副惊讶的样子,陈非有点小得意,笑眯眯地说:
“不像?”
这是陈非第一次在顾靖扬面前露出这么一副没有防备的样子。顾靖扬看向他,他今天穿了一件带帽羽绒服,看上去显得有点与他年龄不符的学生气,加上这样略歪着头笑眯眯的样子,跟平时老成持重的样子大不相同,居然露出一点可爱的感觉来,令他突然想要摸摸他的头。
“你的普通话太标准了,一点口音也没有。”
陈非有点乐,被一个外国人称赞自己中文讲得好?他该感到荣幸吗?
“彼此彼此吧?”他半开玩笑半认真。
顾靖扬笑了,他虽然家教甚严个性也比较自律,骨子里却是开朗随和的性情,何况他晒了12年加州的阳光。
自从来到中国之后,下属在他面前总是界限分明,态度拘谨,这么多年下来虽然慢慢好了一些,却仍然与他自己的期望相距甚远。难得今天陈非在他面前放下稍稍那些拘束,令他觉得舒服许多,说话也就比较随意了。
“我爷爷留下来的规矩,进了家门就只能讲中文。我和我哥从小就被逼着学习琴棋书画,所以你不必把我当成香蕉看。”
陈非被戳中心思,有点不好意思。大部分人对ABC的看法都是外黄内白,亏他一直自诩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客观公正,却还是难免会在不经意间带上一些个人的偏见。
“难怪你给我们写邮件都用中文。”
顾靖扬颇有兴致地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让秘书代笔?”
“秘书写的,措辞口气都会不同,还是很容易看得出来的。”陈非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很容易?顾靖扬挑眉。Simon说的对,陈非真的挺有意思的。
一时两人都没有话接,陈非趁机道别,却不料顾靖扬说:“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家离这儿还有一段路呢。你赶紧回去吧,大过年的。”
“回去也是一个人,没差的。”
顾靖扬只是陈述事实,这句话听在陈非的耳朵里,却莫名地触动了他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
他当然明白顾靖扬的意思,他自己也不是那种对节日特别在意的人,尤其是旅居国外的那几年,别人过圣诞他放假回家,家里过春节的时候他在上课,几乎总是与重要的节日反着过,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只是突然想起曾经有一年圣诞,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他留在美国没有回家。那个夜晚,他一个人走在充满节日气氛的城市,路边的房子里透出温暖的灯光,间或飘出圣诞歌曲和欢声笑语,而他却觉得那些所有的欢乐好象和自己隔着一层膜,只有耳边积雪踩上去沙沙的响声,才是唯一属于自己的声音。那个时候,他第一次真正理解,为什么古人说,每逢佳节倍思亲。
孤独是一个吊诡的名词,人往往是被迫着习惯它,习惯了之后却开始享受它,享受它带来的自由、清醒和灵魂的平静。然而,就像坚强的人通常更希望自己是脆弱的,再享受孤独的人,也不会完全不在意无人陪伴——尤其是在某些特别的时候。
“不如晚上到我家吃饭吧?”一句话不经大脑就冒了出来。
顾靖扬很意外,陈非在他面前总是礼貌之中带着一点距离,他从没想过会从他那里接收到这种私人性质的邀请。
陈非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意外,对他托了托手上的纸袋:“美食美酒,保证让你满意,怎么样,来吗?”
顾靖扬的唇角上扬,比起那个拘束的规矩的陈非,他更喜欢现在这个没有距离感的陈非。他把陈非怀里的那个纸袋拎过去:
“走吧,我的车就停在那边。”
顾靖扬的车跟陈非设想的不太一样,黑色BMW520i,很优雅,却也很中规中矩。
坐进车里,顾靖扬偏头问:“怎么走?”
“你知道新城国际吗?在财富中心对面。”
这个地点完全超出顾靖扬的意料之外,但他没有把惊讶表现在脸上,只点头道:“我知道。”
车子一发动,陈非习惯性地把安全带系上,顾靖扬注意到他的动作,笑道:
“听说在中国,如果有人一上你的车就系安全带,说明他对你的技术不是很信任。”
“没这种事,他们欺负你是外国人。”陈非回答得很淡定很从容。
顾靖扬低笑出声,他不得不承认,撇开了礼貌客套之后的陈非,令他心情很好。
陈非侧头看着驾座上的男人明亮的笑容,有点走神。他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说每一句话前都要深思熟虑,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务求面面俱到、顾全大局,然而,他刚才却一时头脑发热,邀请这个算不上朋友的男人到家里去。
每个人都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陈非也不例外。理智上来说,如果他想要用目前这个平凡的身份在公司平平静静度过这五年的话,他应该跟顾靖扬保持距离,就像对公司里所有人那样。
汽车以时速50公里的匀速平稳地往南驶去,陈非心里没有太多后悔,他知道,撇开公司层面的顾虑不谈,在任何一个情况下,他都会很愿意交顾靖扬这样的朋友,阅人无数的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高高在上的身份之下,拥有一颗温暖开朗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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