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在另一个时空里,你仅仅活了三十余岁,但在那个时空中,如果你活到像我这么大年纪,乃至像我爹那样的年纪,你就会知道,人一辈子只活一次,你只有拼命往前。没有回头路。也不必回头。
一
“这竹简,流传了很多年喽。也许你们听过,也许你们没有听过。它叫云梦。”段格拉底手里握着的仅仅是一部分而已。不知从哪里刚刚淘来的。兴许是用一个悖论交换的。讲到这里,他的眼中都沾着光,手里捧着金子似的。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秦雀想。一张竹简的名字都如此具备涵养——她在颛顼时年也曾听过类似的庄重阔气的名字,如洵丰,海灼,但大多是一些大型物器才有的名字。这么小件的东西,起这样典雅的名字,还真是头一回见。
“大寒统一才花了三百年,而我们昊历这块区域已经存在了三千多年,还有比我们昊历的文明更久的地方。整个大寒世界最远的存在,则已经延续了上亿亿亿亿亿亿年,不像你们这些小娃娃现在所看到的简单样子。固然一切都在变,一切都在动,最后凝结在了一统的大寒中,但文化,没有变过,也永远不会被统一。只要人心不死。中州外的另四个大州空间,还有许多国家同大寒有相似之处,比如韩寒国、日寒国、天寒国,都有我们文化的影子。你们现在看到的这块竹简就记载着一段刑法文明的过去,是三千多年前的昊历朝廷中的一位叫做悲的官吏留下的,是大寒文化的根之一。”
“你怎么对这里知道得这么清楚?看样子不是一个普通人。”秦雀隐隐觉得,懂得悖论的老人段格拉底好像不止只会一点儿悖论,像是通达古往今来的文明发展。
敏锐的直觉让她感到眼前的人就是另一个敖逢,敖逢一样上古的存在。敖逢,在宫里也曾认真接触过一段时日,其人脾性与行事风格都殊为独特。
“因为我是段格拉底。段格拉底就是存在的意义。”说完这句,他不继续讲了。
这时候,段格拉底转过头对鸿摇说:“小伙子,我看这两个人都挺关心你的。你虽然失去了一条腿,但一条腿没了,好过一条命没了吧?你看看你不开心,这两个人都跟着不开心,你要开心一下,可能三个人就都开心了。”
段格拉底当然知道这些话没用,他讲述的古老文明也没什么用。生命中的一切体验,都是要靠自己去领悟的。
鸿摇没有应他这些,反而向他提了个问题,想问清楚自己那晚画的巷子是否有什么来历,“那天你带我们进的那小巷子是什么时候有的?可有什么渊源?”
“时间的话,存在三百多年了,是大寒统一的同年时任寒王在这里造的。要说什么来历倒没有,只不过有些故事在这里发生。当时两个名门士族柳、江几代都在这巷子里头生活,旁系众多,也出了诸多有识之士。数十年前,昊历成为糕双昊历,他们也就随之莫名消失了。我们称这里为子弟巷。”
存在三百多年?他不明白,这里是他昨晚刚刚才画出的地方,连出现的那只虎都和画中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是三百多年前的旧巷。
难道说,他的一笔就可以改动历史上的存在?
段格拉底说完这些,鸿摇又没了反应,段格拉底倒很奇怪:“你这小伙子,阴阴郁郁的。”知鸿摇不会回,便也识趣地不再言语。其实是懒得浪费时间。
离情悲欢,铺衍在三个人一同要渡过的河流上。第四个人,就在那里不死不灭,不老不去。
这些日子,大约有半个月,段格拉底都是很沉默的状态。他觉得有什么诡异的、难以言明的气氛环绕在这三个年轻人之间。三人似乎各怀心事,又各自不愿说破,作为局外人,他能做的,也只有沉默了。每天照旧写他的悖论,一个悖论十个金子。还是他一贯的智者风范。看上去,似乎永远没有什么能阻止他这份寄情世外的超脱。
南宫晏都和秦雀则有事没事地瞎侃,彼此却都不是情愿要和对方攀谈,为的只是鸿摇,想他能插进来一起说说话,然而换不到鸿摇回应一言半语。他只是默默看着窗外,有时候听听那冷雨,也就是落下的糕雨。近日,那血红的糕点下得越发厉害了。猛烈得有时候让这里的子民都觉得有些害怕。
有时候接的糕点清澈幽蓝,淡然无味,有时候接的糕点芳香扑鼻,极为诱人。有穷苦人家买不起糕点的,就可以将其拿来食用。但这赤色中隐含着血腥味道的糕点,迫使人们出门时惊惧得打起了久未打起的雨伞。
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们之中偶有去过他地的人,形容这如他地的雹子一般。每个糕点落下来,都打得人胆战心惊。
“糕双昊历,要发生什么了吗?”四邻都在喊。
围观者里又有人在说,“好几十年前,我们族女玛格丽塔死的时候,也下过这样的大雨。那时候,雨是黄色的,沙一样、黄昏一样的黄色。”
他的小孙子在一旁接着道,“那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后来,后来昊历就全变了个样子。”
“什么样子?”
血色的糕点好像停息了。他的祖父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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