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离家,不算老大回,但也已经十几年了,当时的人换了好几拨,当时的月亮圆过几回,又缺过几回。所谓触景伤情,大约如此,看山是登山的人,看月是观月的人,看雪是堆雪的人。
一
秦雀目下清楚了来龙去脉,明白了他们两兄弟之间不自然的气氛从何而来,“南宫晏,那天鸿摇在沼泽里也很努力想要救我,可是后来发生的一切,他也没有办法。你也知道——我们都只是,”
她原本想说,我们都只是平凡的人,可被南宫晏打断,“身为我的臣子,他没保护好你。”
一句话,引爆了鸿摇的三个痛点。
自己是君,他是臣,鸿摇就是卑下的;鸿摇没有保护好秦雀,所以鸿摇没有能力;而鸿摇没有能力又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他失去了一条腿,一个是他生理上的无能。
话出口的那一刹那,他也有点后悔失言。不过正在气头上,他本也是有意那样说。
不只鸿摇痛了,秦雀也怒了,“所以南宫晏,你的肚量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狭小了?当着他的面,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把事情都摊开了吧。他失去一条腿,他当然没法保护好我,他为什么失去一条腿?他是为了救我和你失去的腿!他为什么要救我和你?因为他和我陪你出来冒这个险!为了找你要找的拯救大寒的星辰之子!全世界都在围着你转呢,你明白吗?好了,你是个健康的人,你又有什么本事?至少昨天的画还是鸿摇画出来的,是他救的我,而你呢,你除了生来配一个寒王的位置,你还有什么?你无父无母吧,你有了我们,可你却是这样对待你身边的人?”
那些话,像是钻心的刺,刺着南宫晏的四肢百骸。
到头来,一个人挖一个人的痛点。
最了解彼此的人,才是最能伤到对方的人。
是的,她说了,她终于肯大大方方地说了,她还一直惦记着他欠鸿摇一条腿呢。
“你放心,该还的,迟早有天,我会还他的。”
“你拿什么还?一条腿吗?还是拿你的命?我告诉你,南宫晏,寻找星辰之子本来就是你的责任,是你身为大寒帝王的责任,而我们都是陪着你来的!你是承启天命的人,你死了伤了算什么?你要是重伤了去死了,难道还让我和鸿摇两个跟大寒没有至关重要关系的去找星辰之子吗?我们拿什么去找,谁会愿意相信我们?站在你自己的角度考虑事情是最自私的,像你这样的人,我十岁就见过了。总想着撒手就走了,满嘴都是我不会拖累你们,我怎么怎么样,但你们走了,还不都是让身边的人替你们收拾残局,你们做了什么,别人找不到你们,难道还不是来找你们身边的人?!受罪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人!”
“啐!”秦雀控制不住情绪。她无法忍受他这么去伤害自年少起就和自己一起同甘共苦走过来的鸿摇。
怎么可以呢,亏南宫晏还是大寒的王,他连一个王该有的恢宏气度和全局考量都没有!
她在纪凌阁中对付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形形色色的男人,各种牛头马面的本事已经好些年没有使出来了。今天还真是痛快!
是妓女又怎么样,该爱该恨,她没比上等人糊涂,她活得反而比那些人更明白,更通透!她早就不避讳那些了,只不过一直以来已经把防身的利刃放回了刀鞘里,以为没什么机会再会拔出自己的刀来了。
今天,想不到是南宫晏又让她的刀见了血。
这些话当真叫南宫晏再无还口之力。
她才不怕南宫晏怎样来对付她,就算他行使帝王的权利砍了她,她也没什么可怕!
该说的,能想到的,就让它像洪水一样泄个干净,要是能打醒这不成熟的小子也好:“我告诉你,南宫晏,听到这里,你要是觉得对我们所受的伤愧疚,所经历的危险愧疚,就该保护好你自己,保护好我们,顺利找到星辰之子。而不是出了事情就在这里指责他,他,他,任何一个人。”
鸿摇在一旁用手轻扯着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一个是经过那么多年感情已经慢慢淡去的从前的爱人,还是他的好朋友。一个是昔日朝夕服侍的君王,也是他的好兄弟。
夹在中间的永远是他。
不过这个处境鸿摇现下并无意识去想,他甚至不会考量自己的牺牲与得失。只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纠结时常在滋扰他。谁受伤,他都不忍见。
被鸿摇拉住的时候,她确实没打算继续说了。倒不是被鸿摇制止后冷静,而是自己转念想了想,说了这么多,南宫晏也该听进去了。
秦雀听南宫晏低低答应了声:“好。”他的心里作何感受,却没人知道。
南宫晏惯于坚持自己的想法,这一点向来不变。
可秦雀却一直都能做那个改变他的例外。
这番话他真的听进去了。
不过只听进了一半,不再怪罪鸿摇的那一半。
南宫晏心里坚持的另一半想法是,你说的都对,但你对他因我而失去一条腿的痛和怨恨,真的是一顿话就能剔除个干净的吗?
也许只有真实的伤痛,才能对抵真实的伤痛。
会还的,有机会我一定会还的。
他想到某一天听过的她和鸿摇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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