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过往有其不堪,可却又是那段不堪的过往融进了我们的骨血,让我们得以成为今天的我们。它们是我们的另一半,它们和我们相辅相成,因而我们不可避免地要和从前招手,和往事和解,才能坚持着走下去,且走得更好。
和南宫晏那夜深谈之后,我便没有再想鸿摇行为古怪的事情,打消疑虑了。
可能后来那些年中,他平日里和鸿摇相处比我还要多些,因此更识得鸿摇成人后发展起来的性格。这也是很正常的。
我们都渐渐在成长里懂得,时间不会更改它的轨迹,一直在向前跑,随着江河奔流,不复回,可在时间里的每个人,却会自由地向外膨胀充盈,不断如火焰壮大成火团,成为新的自己,从孩童时的单一扁平,渐渐立体而圆润。
不过,那只是向阳的一面。
如在玛染辞风所见过的一般,世事总分阴阳,自然也有坍缩崩坏成为一团废置的无用气体的。而这样的气体则会埋怨是因为生命没有给出更好的选择,让他们出了意外,会慨叹我们本该有我们的容身之处,而不是漂泊流荡在世间,无所皈依。
我愿意相信,鸿摇固然爱着独处,却是向阳而生的,而不是趋于毁灭的那团气体。
吕樵的事情鸿摇也不是很清楚,南宫晏想要再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后来我们便还是在惊蛰白霜逡巡许久。
又到了一年小雪日子,我们仍旧一无所获。三个人商议以后一致决定暂且往下个地方去。若将来还能赚得时间,有机会就再来一趟。
其实敖逢一开始是要我们一路向东的,只是我们走着走着其实就乱了。最后不知是怎样绕出一个环形轨迹,竟还是来到了熟悉的故里,我的故里——颛顼时年。
突然,喜上眉梢。我想到南宫晏的那个承诺,要在这里临幸我。
有趣。
以后发生的故事,都盼着它这样有趣下去。
念头过去,就有一种十多年已然隔世的悲慨。是真切的,不是以往凭空设想的那种感觉,那种如同触不到的镜花水月、空中楼阁的感觉。
后来我也一些些地从南宫晏那里听说了鸿摇在天桥上那几年和吕樵老爷子一起的生活,苦不堪言,凄凄惨惨的。
鸿摇从前倒是没和我说过这些。
可能对他瞒了一些事情,对我就瞒另一些事情吧。
我们包子馒头似的遭受千锤百打的日常生活,究其一个瞒字,你瞒我瞒。没什么可计较,没什么可生气。我滴滴点点都听了来,才觉得当时和我一起在这里成长的少年鸿摇心里一定也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心事,只是不肯表达。我还老以为他就是不染世事,骨子里分不清大局,好教化的一个小男孩。比我要幼稚。
现在看来,并不尽然。
兴许,上次初到惊蛰白霜的时候,他和我现在的心情如出一辙,是害怕到访却又盼着到访。
因为过往有其不堪,可却又是那段不堪的过往融进了我们的骨血,让我们得以成为今天的我们。
它们是我们的另一半,它们和我们相辅相成,因而我们不可避免地要和从前招手,和往事和解,才能坚持着走下去,且走得更好。
鸿摇一定和我一样有着这样的想法,而从鸿摇对待吕樵的态度上我看得出来——他做到了。
我们都不是南宫晏那样,一生下来就是神的孩子,我们从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着我们自己的双手获得来的。我们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尽所有力气了。否则鸿摇在天桥上早死了千百回,否则我也在纪凌阁子里待不下去,被赶出去,死过无数次。
我们要挣脱原生的枷锁才可以达到那些人生来就被打好的比我们要优越的生活地基。然后,才能在同样的起点上,再去一争高下。可是,这其中有些人还没熬到第一个驿站口,就已经败了,而且下场凄惨。
纵然我们一身肮脏,纵然被人瞧不起,可是,因为努力,我们踏实。
对于我而言,又因为基于努力的拼命,我可以拥有别人所拥有不到的东西。在外面也是花花世界,阁中更有花花世界的众生相里,我活出了自己的精彩。
我和鸿摇都是孤儿,他认的是那座热闹的天桥和吕樵,我认的是纪凌阁和如懿老妈子。走到这,真有返祖归宗的感觉。纪凌阁还和从前一样,明晃晃的招牌挂着呢。不过怎么门口会有个小蛇公,他不该坐在外面揽客的。
本来没打算理会他,只是刚刚踏入门槛的那瞬间,我听他说了一句话,是自己给自己开解:“有什么苦,乐呵乐呵就过去了。”这就好奇地停下来。
而且突然反应过来,南宫晏和鸿摇是能进去,可按理他该拦住我的,他却没有。根本没花心思注意人来人往。
我打量他,约莫五六岁年纪,问他道:“小蛇公,你刚说什么呢。”
“有什么苦,乐呵乐呵就过去了。”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人家问什么就答什么,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这是能给他带来快乐的天真,也是能给他带来苦难的天真。
旁边南宫晏好笑起来:“你才几岁,就发这种感慨。”
“你有爹有娘没有?我有娘没爹你说怪不怪。”
南宫晏应他道:“那你还真问巧了,我还就是没爹没娘,而且我比你更怪,我是从一块冰上自己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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