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你告诉我,你还能说什么?你还能替她说什么?这就是你一开始执意将她留在身边的结果。要整个大寒去陪葬。”南宫晏心如死灰,脸上又现当年未曾失忆前亲眼见到自己双亲惨死手中的枯萎的寂寞,“大寒山海图已毁,这个世界已毁。”“大寒山海图已毁,这个世界已毁。都不再重要了。”秦雀,如果万不得已,因为你,我可以不要这个世界。可因为那个孩子,这个世界无端地将要没了。
南宫晏同大多男人都不一样,他太重感情了。鸿摇一朝一夕间都能淡忘了她,但南宫晏不会。当下又是遇到这种有关至亲骨肉的打击,必然更难从中解脱出来。
三个月了,一点好起来的迹象都没有。整个人越来越消颓,有时候清晨就抱着一箩筐花生坐在院子门口,一边剥一边数,一边数一边吃。慢慢地,一颗一颗。捣鼓花生,也在捣鼓光阴,坐在那,活生生坐成了供人祈祷的祭坛。一直到晚上,然后回到他的房间,什么也不管,倒头睡下。
第二天,过着第一天。第三天,也还是过着第一天。
再这么耽搁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继续下一站呢?
当夜,月色清明,仿佛水流。夜间香气缱绻乱飞,外头知了却比狗吠更狂。晚上仍然闷热,秦雀和鸿摇都穿着薄薄的衣服,就着桌子说话。
灯油慢慢燃尽。什么都在通往结束的路上,活应了一曲谢却荼蘼。
三个月来,鸿摇和秦雀之间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又不能说。各自心内都堵得慌。渐渐到晚饭时分,南宫晏踉踉跄跄走进来,绊了一跤,又自己爬起来,回房去。
她叫他没应。一股哀其不争的怒火已经上了心头。
南宫晏回到床上躺了一会,秦雀积累的灼急终于到一定份上,于是进去一把将他从床上抓起来,连着扇了他两个巴掌:“够了!清醒了没有?吃了三个月的花生,你是开出了一朵花还是变得会生了?”
他感觉不到痛一样,呆呆地望着地面。任由她指摘。
“既然都知道了,既然已经死了,难过个几天就够了,几个月也够了,值得你难过这么久?!以后的路不要走吗?星辰之子不想找了是吗?大寒不用保住了是吗?你要是决定了,就说个不字,明天起我就和鸿摇接过你的事情,我们去找!你就在这吃一辈子的花生!”
他抬头,“花生——真的好吃。”
她一颗心沾满炭灰,准备转身出去。
“带一些,路上吃吧。”
她突然回身抱住他,“没事了?”悬着的心就那样安定了下来。
他亲过她额头,“没事了。”可他知道,只不过将过往蒙了霜,伤口还是在那里。
一次愤怒的指训,换短暂的平和。
谁知道,下一次暴风雨来临是何时。
南宫晏回到桌上吃饭,不自觉地多看了那孩子两眼,只是朝她看,不会笑。
到底他答应了秦雀,其实还未答应心底的自己。
崆峒山已经待得够久。这里的孩子都见过了,没有什么能深究的地方。大人也只恒公一个,没有可以探寻的线索。
星辰之旅,还得继续。
找不到星辰之子没关系,但一定要找到哥舒今说的那个人。在秦雀和鸿摇心里,他们已经把二人等同了。
那个人,能够拯救大寒,和敖逢说的星辰之子并无区别。他,就是星辰之子。
南宫晏恢复起来,他们便决定告别恒公,翻过山头,前往翟峰城看看。临走再次检查了该带的东西有没有带上。没了星瓶,也就只余下那幅山海图和那颗星辰石了。
秦雀放心地把星辰石交给迎儿把玩,她一路欢欢喜喜,蹦蹦跳跳。秦雀在后头看着,时不时粲然一笑,鸿摇也不自觉多了劲,只有南宫晏还带着他凄然的感怀。慢慢地,秦雀也发现了,他其实根本没有走出来。
就在即将看到烟火市集的时候,那本该迎向清丽的人生,再次成为污浊的大河。
鸿摇去小解,秦雀到前头买些馒头,南宫晏则就地打盹,一并看管那些东西。迎儿一手把玩星辰石,没多时又往鸿摇没有贴身带走的那幅画走了去,静默的。
哗的一声,撕裂什么的声音。
南宫晏悠悠醒转,什么声音?他朝四下一看,那瑟缩的小手正在发狠地撕画呢!
“你在干什么!”他冲过去把她推开。无济于事了。已经是一地碎片。
世事巧合一桩接着一桩,他一步一步踏上那座荆棘之城。
鸿摇回来,也无可奈何了。迎儿又干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一颗种子,从发芽,到露出叶子,到开花,他如同看着它的过程倒流,慢慢变回一颗种子去。从盛开到化为空气里的腐朽。
“你为什么怎么做,啊?为什么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撕大寒山海图!”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变成一个魔鬼,双手伸向迎儿的脖间,任是魔鬼的眼也流了猩热的泪,“你知道大寒山海图意味着什么吗?!你到底从哪里来,要做什么?!要是想杀了我,直接来,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昂首走过万千的路,不及这一次的低头用力。
“等死吧!就等死吧!”他几近癫狂。
迎儿的脖子被掐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鸿摇单着一只腿,急急叫道:“你冷静点,冷静点。”局势控制不住,他不得不过去制止,最后和迎儿一同倒在了地上。
鸿摇一膝的血。换来南宫晏的冷静。
三个人就坐在那里,沉默地不再说话,等着秦雀回来。等着能对这个孩子有所处置的她的雀妈妈。
搬上台面。
“发生什么?”
南宫晏没有再可以包容什么的语气,“她撕了大寒山海图。”那是又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还没等到秦雀把慌张整理,他又道:“她撕了大寒山海图!”
星瓶可以摔碎,我还可以靠自己,但敖逢说过,大寒山海图不能毁!
关于星辰劫的一字一句,他都记得,这是大寒的未来——
“她……”秦雀知道,这幅画——神秘人哥舒今告诉过鸿摇,上面演绎着如今大寒的一切。
“这一次,你告诉我,你还能说什么?你还能替她说什么?这就是你一开始执意将她留在身边的结果。要整个大寒去陪葬。”南宫晏心如死灰,脸上又现当年未曾失忆前亲眼见到自己双亲惨死手中的枯萎的寂寞,“大寒山海图已毁,这个世界已毁。”
“大寒山海图已毁,这个世界已毁。都不再重要了。”
秦雀,如果万不得已,因为你,我可以不要这个世界。
可因为那个孩子,这个世界无端地将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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