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日同他的老父亲如何雀跃地说着那个小生模样,黄昏里如何心不在焉,在夜里如何辗转反侧,嘴里念叨着崔护的名字,又说着:“如若他有情,他会来寻我。”叫人动容。这么一天天地等了下去。夏去冬来,还是去年今时的春日,绛娘好好地坐在那里,迟缓地剥着玉米,忽然凭空消失在了南宫晏和秦雀面前。
一
两人举止皆发乎情,止乎礼。
“小生路过此地,只是求一碗茶水喝,想不到姑娘还如此款待,费心拿这些果子来。小生真是感激不尽。”
“看郎君如此文质彬彬,腹中学识想必也高深。”
他谦虚一笑,“高深谈不上,不过确实爱好读书。尤其对诗词甚为喜欢。”
“巧了,我也是呢!”她本欢欣,一瞬间又止住。
“对了,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可以称我绛娘。郎君呢?”
“小生崔护。”
崔护,可真是个好名字,她暗想。
随之,他们畅谈起彼此都感兴趣的诗词,崔护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恰好他心头也是有意,觉得这姑娘藏于深山,如一尊佛前莲花,纤尘不染,又这般能与他心灵相通,恨不能一表心迹,诉尽衷肠,奈何礼教不可逾越。既然当下诗句说到这个份上,正巧借着意思极为明了的诗句感知姑娘是否有心于他。
绛娘听罢两句诗,脸一红,半天也没有说话。
一个想,我不过是欲作矜持,并非不欢喜啊,郎君你可知道?
一个忖,糟糕,想必是冒犯了,姑娘无心,我自当收敛。
瞧瞧这门外,夕阳已近黄昏,也必须赶快回家了,便干脆提道:“绛娘,天色不早,我须得走了。”
这便要走了么?礼教也在敦促着她,不能说出若郎君次日无事可在此歇息一晚的话来,只好道:“是啊,天色不早,郎君快快回去吧。”
一个以为对方巴不得走,一个以为对方巴不得自己走。
可思念却等量。
崔护走了。他在想,我如今磊落青衫,即便绛娘她有意,我也不能好好待她。若我好好用功,将来进士及第,功成名就,再聘礼备足,过来明媒正娶,岂非更好?
日落一过,时间忽然变得飞快,南宫晏和秦雀不消经历片刻,便过去了此地他们又一年光景。
往后一年,绛娘在这小屋中思念成疾。终日回想着当日那郎君神态,怎会生得如此叫人难忘,怎会举止如此涵养出众,怎会与己如此心有灵犀……
他们俩看着一年中绛娘相思无极。
她终日同他的老父亲如何雀跃地说着那个小生模样,黄昏里如何心不在焉,在夜里如何辗转反侧,嘴里念叨着崔护的名字,又说着:“如若他有情,他会来寻我。”
叫人动容。
这么一天天地等了下去。
夏去冬来,还是去年今时的春日,绛娘好好地坐在那里,迟缓地剥着玉米,忽然凭空消失在了南宫晏和秦雀面前。
这时,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二
回去一年里,崔护终日苦读经书,只盼着能够高中。
奈何思念难熬,到了次年,犹记得是二月初八,他想着今天是相遇之日,定要再去见一次绛娘以慰相思之苦,之后方能收敛心绪,专心读书。
城南依稀在眼前,漂浮着去年旧事。
“绛娘,我来了,你可还好?”
他一路脚步匆匆,踏着璀璨烟花、踏着春日桃花、踏着他涌动心花,寻找过去那座农舍。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又似乎隐隐感觉到什么事情变了。
“小生崔护前来讨一碗茶水喝!”他隔着竹篱远远喊道。此情此景,又如同去年。
可惜没有回应。
那门迟迟不开。
他走近方发现门上了锁,于是敲了敲门,又是连续几声,然而都无人来开。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绛娘去了何处?是去探亲访友,东山郊游,还是已然出嫁……”他心中咯噔一下,如冰水浇透了脑袋。突然冷了。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桃花依旧笑春风,笑春风。”
不。‘只今’么?未免不好。这七绝用了两个桃花,反而凸显意境,用了两个今字却有拖泥带水之感,还依我原来心中想的的句子吧。
他终于定了此诗末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崔护将要离开,房内的南宫晏和秦雀却慌张不迭。
听到敲门声之时,他们便一人一语。
南宫晏道:“绛娘不见,这时候还有谁来?”
“你忘了吗?故事里的第二年,崔护还会再来这里。如今,第二年了。”
“那看来是崔护?我们要不要给他开个门?”
“故事里记载,崔护今天走了,就生生和绛娘错过了,当他再来的时候,绛娘已死。我们既然来到这里,不妨开门告诉他,绛娘不仅并没有忘记他,而且还日夜思念他,现下可能只是去探访朋友了,能够让他们不至于面临生离又死别。”
“好。那我们去开门。”
二人走到门口,试图拉开那门栓,却尽是徒然。双手拉不动。而锁明晃晃地就在他们眼前。
根本没有触觉。
这一使劲,两人都穿出了门。
南宫晏道,“对,一开始就是这样,他们都看不见我们的,所以——我们,我们是没有实体的!根本开不了门。”情急之下怎么竟然忘了这点。
又听到崔护在吟咏那首刚刚作成的题都城南庄。
“看来,他们注定要经历一次死别。”
秦雀默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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