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保持距离，怎样才算保持距离？莫非我在路上看到盛茗公寓的住户，都必须绕道走？甚至连话都不能说？
总觉得很突兀。
而且这个所有人里，为什么还包括他自己？难道就连他，也会对我造成不利影响？
这个想法一时让我很难接受，两次撞鬼都是小唐救了我，虽然他总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在我看来，他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友谊，就这样破裂了？
我还想追问，这时小唐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状态，慢慢朝楼上走去。
嘎吱嘎吱……
陈旧的木板微微颤动，不好的回忆瞬间涌上来，我连忙追过去，生怕落单。然而小唐这家伙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一样，眨眼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不讲义气，也不知道等等我。
我边抱怨边从兜里掏出手机，借着屏幕上微弱的灯光艰难前行。
每层楼梯共有十三级台阶，我在心里从一默数到十三，再从十三默数到一，很快来到二楼的楼梯口。
头顶那盏白炽灯忽闪忽闪的，抖个不停，昏黄的光线衬得楼道越发冷清。我不敢过多停留，抬腿刚想继续往楼上走，就在这个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说话声。
那声音仿佛离我很近，又仿佛十分遥远，隐匿在夜晚的雾气里，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经过之前数次的危险经历，我现在坚决不会放纵自己的好奇心，捏了捏拳头，踏上通往三楼的台阶。
还没走出几步，身体忽然感受到一丝阴冷的气息，好像有什么东西往我耳边吹了口凉气，顿时浑身一僵，整个人如坠冰窟之中。
“纪衡。”
谁？是谁在背后喊我？
“纪衡。”
我咬紧牙关，头也不回地继续上楼。然而心里却有一个诡异的声音在不停喊着“回头啊，纪衡，你回头看看啊”。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开始不受控制，就好像体内还存在其他人的意识，此时他正操纵着我的脑袋，慢慢偏过头，往喊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行，绝对不能回头！
我深吸一口气，拳头捏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了手掌里，刺骨的疼痛感让内心那股莫名的冲动消退了些。
“纪衡……”
“纪衡……”
呼喊声久久回荡在寂静凄冷的楼道里，我顿了两秒，然后迈开步伐逃命般朝三楼奔去。
平时很快就能爬完的台阶此刻显得格外漫长，我来不及数清自己到底跨过多少层阶梯，等双脚落在平地上的时候，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样，靠在栏杆上不停喘气。
还好，那声音没有跟着我一起上楼。
内心涌起强烈的庆幸感，不过我也没胆子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一路狂奔回303室，顺便把门反锁上。
当然，如果真是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魂铁下心要找我麻烦，一扇门也挡不住什么，顶多求个心理安慰。
这天夜晚，我睡得格外不安稳。
一会儿梦见尹泽浑身是血，站在302门口喊我名字，一会儿梦见穆婉婉趴在窗户边，满脸怨毒地瞪着我，一会儿又梦见李燕如递给我一个茶杯，非让我喝茶，但那茶杯里装的分明是鲜血和脑浆的混合物……
“啊！”
梦境太逼真，当我终于承受不住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仅仅半夜时分，离天亮还早。
我翻了个身，压下内心的余悸，慢慢让自己再次进入睡眠状态。
半梦半醒之间，鼻子忽然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脸颊，我不由睁开了眼睛。
然后，我看到了一张惨白的女人脸。
不是穆婉婉，而是另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人。
她的头颅就悬在上方，近得我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腐烂气味。刚才就是她的头发扫过我的脸庞，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缠得我几乎快忘记了呼吸。
意识仿佛瞬间停滞，我足足愣了十秒，接着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逃跑。
哪知我一动，她也跟着动了。
于是我只能惊恐地看着她那张惨白的脸越来越扭曲，裂开无数条伤痕，瞳孔里不断流出鲜血，一滴又一滴，滴在我的脸上，整个鼻腔里充斥着冰冷死亡的气息。我想尖叫，想呼救，想尽可能闹出响动，引起公寓其他住户的注意，可事实却是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死死禁锢在床板上，根本无法动弹，也不能发出任何一丁点声音。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变得绝望，视线里一片血红，麻木地与那张血肉模糊的鬼脸对视。她咧开嘴，喉咙里溢出咯咯的笑声。
我突然觉得十分气愤。在她面前，我毫无反抗之力，她完全可以轻易取走我的性命，可她偏偏要这样折磨我，看着我在她眼前拼命挣扎，看着我满脸畏惧却无处可逃，就像折磨一只蝼蚁一样，享受这种残忍带来的快乐。
不行，绝对不能示弱。哪怕是死，我也不能死得这么窝囊！
无名怒火涌上心头，恐惧随之被冲淡了些。我瞪大双眼，愤怒地瞪着那张扭曲的鬼脸，然后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能动了。
意识到这点，我忽然重重一颤，眼前白光乍现，在那道突如其来的光线中，鬼脸像被一柄无形的利刃贯穿，变得支离破碎，消散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我动了动手指，想看清光线的来源，但眼皮越来越重，怎么也睁不开。等到四周复归寂静，我才猛地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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