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复起，来去也不过让傍晚拥入怀里。
赵一宁坐在房顶乱七八糟去想，止不住胡思。从云霏霏到易安阳、李喻鹏，甚至夏叶馨和夏之颖，他恍惚感觉似乎一切都可以放弃。他想活着好累。他又想即使自己一个人活，也不怎样凄苦。
平白无故，竟对原本每一个挚爱心生排斥。似乎每一个人，都应付他，戏耍他，全不在意他死活又或好过与否。
非心死，而不至怨毒记恨，漫无由来。他把自己假设入天下最残忍的孤独，舍弃每个人，冷血无情到至亲至爱都可以毫不在乎。
谁都离开他，悬崖上开着落魄的花。把过去扔给黑夜留恋，今后再不说话。
沉石压迫心脏，偏偏压不碎。如命定惩罚般不肯饶过。也可笑，说什么人人生未犯罪。
想必没什么永恒，以至于人人天真空谈长久。人都喜欢拿假的骗别人，因为在某个角度那也可以骗骗自己……
七点，楼下开了灯。灯光投射窗户轮廓在地，颇似旧年代里昏黄油灯照过木格窗，从入夜静谧里分出点滴而不尽的祥和。夏叶馨和易安阳也上了房顶，坐到赵一宁身边，放眼去望天和大地。
“一开始呢，我想，你早些来这个地方，可以把以前忘记。实在不行，也可以单独找云霏霏，自己再争取。”
夏叶馨望天底渐分出一条灰黑地平，缓缓开口。仿佛说着一段终生不复的情话，很用情也很用心。
“在深圳我送你离开的时候，感觉你已经好很多。但有几次听你电话，发现你更像在躲避。倒也不是在躲云霏霏，我说不出是躲什么。你跟她的感情是你们自己的经历，你们才最清楚。可是……怎么说……你不像一些人失恋后寻死觅活，但又没法薄情。我感到欣慰，又为你担心。”
赵一宁把头仰得更高些，眼眸里倒映着好大一片天。人把头仰高些，就不容易掉眼泪。
“我挺喜欢云霏霏，妈也是。你跟她早恋，爸虽然不同意，但也没过分阻拦。一开始爸是想着，反正你成绩已经差到那里去了，只要不闹出大事情，想怎样玩都随你。那时候他对你挺失望的，渐渐就不想管你。后来呢……我们看你跟云霏霏一路走过来，什么都还好。爸又想，至少你还知道有个家，人活着，知道牵挂家，就已经很好。所以他接受云霏霏，但你毕竟还在上学，索性睁只眼闭只眼。我和妈跟云霏霏交流稍微多些。有时候，我也觉得你们足够幸福。”
易安阳是靠在夏叶馨身上的，伸直右手，五指张开，视线穿透过指缝望向远方。只是指缝里，也没有一颗星。
“对于云霏霏呢，我也有想过她嫁给你的一天。但那一天很远，我就觉得不太现实。你也知道，我对我前两个男朋友都没结婚的意思。知道你跟云霏霏分手……挺意外的。不过后来我也有想，算是为你想吧。”
夏叶馨抓住易安阳手，转过话题缓解气氛。
“阳阳你今晚怎么像小孩一样的，是不是一直没谈恋爱所以长不大？”
易安阳翻腾两转，直起身。
“不好吗？我现在要不是一个人，才不会陪你来这地方。”
“哎呦，小妮子话里有话呢。”
夏叶馨扬着眉，松手，拈花一转噙笑捏住易安阳下巴。易安阳配合她抬下巴，一副不屈模样。
“哼，你还欺负我啊？”
“你后来又想什么？”
刚缓和的气氛又被赵一宁一句话拍散。夏叶馨收回手，仰面看一眼天空，再垂下。
“其实，你跟云霏霏，你们分手……这么说吧，因为两个人，年轻的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会腻。你们都贪玩，爱情几乎没有阻挠，所以没有绑缚。就像两粒因风而遇的尘埃……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一粒尘，在风里飞扬的尘埃，是很难留在一起的……”
“那……两粒尘埃落地，是不是就可以留在一起？”
赵一宁打断夏叶馨，话音仿佛有些沙哑。两粒尘埃落地？既在风中，自然不会落地……就算竭尽全力落了地，还不是一样会起风……
因此赵一宁并不期待夏叶馨的答案。他这样问，完全是为了让心里好受些。
然而夏叶馨连安慰的答案都不给赵一宁。
“两粒尘埃落地……我也不知道，但或许，也不会吧。因为尘埃始终都只是尘埃，落地也一样。”
赵一宁只好垂下头，没有勇气再看天空。入夜的天，也好像扬着尘埃。夏叶馨拍拍他肩膀，终于松一口气。
“本来不想跟你提这些，因为我觉得你靠自己就可以处理好跟云霏霏的事情。这么早让你来杭州，主要目的是给你点时间和空间散散心，其次试试让你自己独立生活。但你搞成这个样子，钱花光不说，还被人打破头。我没跟爸妈讲，但你总不能一直浑浑噩噩的生活。不知道你刚才在想些什么。但现在，你好好想想吧。不行的话，可以厚着脸跟云霏霏谈谈，总之，你要把握好。我跟阳阳去做点吃的，先下去了。”
说完夏叶馨起身，拉易安阳一起下楼。赵一宁目送她们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再回头放眼望向远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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