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贬谪
从太后那儿出来，皇帝叫住了长宁长公主：“皇姐陪着朕走走吧。”
长宁长公主眉心动了下，还是点了头。
未央宫距离御花园并不算远。
皇帝屏退左右，只有他和长宁长公主二人，几乎是肩并肩的，入了御花园中。
四下闲逛，天也还不错。
他突然开了口：“蒋氏，的确是因病亡故的吗？”
长宁长公主挑眉看去：“皇上觉得呢？”
皇帝噙着笑摇头：“朕只是好奇，皇姐是怎么下了决心的。”
“有些时候，很多事情，本就该快刀斩乱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长宁长公主答非所问，可又实实在在的给了答案，“这道理父皇从小就教，我却一直忽略了。”
那就真不是病死的了。
萧景行的这个世子，也的确是她和恪国公商量好，非要撸下来不可的了。
皇帝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诚如她自己所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割哪一块儿能不疼呢？
不是真的逼急了，也不会非要这么对亲生儿子。
皇帝只是摇头：“这些事情倘或给母后知道，只怕又要大病一场。”
许成瑜被蒋氏投毒，险些母子不保的事儿，那才真是会叫太后大病一场呢。
长宁长公主随手折了花，掐在手心儿里：“其实进宫来，是为了见皇上的。”
皇帝脚下一顿，回过身来去看她。
长宁长公主拉平了唇角：“凤阳府的案子定下了钦差卫队，也定下了动身日期，我和国公爷商量过后，想进宫来替大郎求皇上一个恩典。”
闻言皇帝眉心蹙拢：“他要为蒋氏服丧，三年内便不能入朝议事，皇姐是清楚的。”
她当然清楚。
她也不是要萧景行跟着钦差到凤阳府去建功立业的。
从前有多心疼这个长子，现如今便觉得他有多麻烦。
又不可能真的像是处理蒋氏那样，一杯毒酒把他送走倒也算了。
终究是下不去那个手。
可是蒋氏怎么死的，他是知道的。
怕的还不是他一朝要做糊涂虫，憋足了劲儿要给蒋氏报仇吗？
长宁长公主止不住的摇头：“叫他去凤阳府休养几年吧。我从前就听人家说，凤阳府风光景致都不错，蒋氏去了，他如今在家里是什么心思也没有的。
我想着，换个地方，或许他心情会好一些。
成天守在家里，不过是睹物思人，总能想起蒋氏。
正好钦差要往凤阳府，也不在乎随行多一个他。
他既要服丧，自然不能过问朝中事，就当做是个闲人，借着钦差卫队往凤阳府去，我和国公爷也不担心他舟车劳顿，路上再出点什么意外或是岔子，皇上觉得这样成吗？”
天子总是英明睿智的。
他这个阿姐他又实在是太了解。
那头长宁长公主话音才落下，他便问道：“皇姐总不至于，怕景行要给蒋氏报仇吧？”
长宁长公主一时无话。
·
旨意也是后半天出的。
三日后钦差动身，往凤阳府去。
天子恩典，赏萧景行随行，往凤阳府休养。
这说是恩典吧，旨意上又偏偏写明了，两年之内不许回京。
这就离谱了。
要恩典人家去休养，不是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吗？
听起来更像是贬谪外放的样子，哪里像是皇恩浩荡呢。
一时之间京城中传言更加离谱起来，恪国公府索性理都不带理会的。
蒋氏的身后事办的体面，往来吊唁的人也多，却不见沈氏登门。
许成瑜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捡回一条命，肚子里的孩子也安然无恙，蒋氏的死对她来说似乎是意料之中，又像是意料之外，但不管怎么样，其实说到底，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的。
府上往来人太多了些，她索性连小院都不出，以免叫人冲撞了。
她病了两天，柳太医妙手，余毒虽然清了个干净，可还是要卧床静养上三五日才最好。
又赶上家里出了蒋氏这个事情，萧景行的世子封赠也被朝廷收了回去，外头传言纷纷，萧闵行索性就往衙门里告了假，在家里陪着许成瑜。
他告了假，本该到前院儿去支应的，偏偏不肯去。
许成瑜一面吃葡萄，一面诶的一声推他：“你明明就在家里，却不到前头去支应，外头的人岂不是更有话说了吗？
兄长的世子封赠没有了，将来那就是你的，人家现在就传成了兄弟阋墙，这样的场合你干脆面都不露，人家岂不是更信了这样的话？”
“信了就信了吧，清者自清，我没争他的没抢他的，是他自己不惜福，非要把大好的前程给蒋氏陪葬，怪得着我吗？”萧闵行想了想，还是上了手帮她剥葡萄皮，“说实在的，要不是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我倒真是更情愿带着你在扬州。
无拘无束没人管，那日子真是神仙也不换，哪里像是现在这样。
不过也没什么，往后没人能欺负你了。”
说到欺负，他眼神分明闪躲了下。
许成瑜晓得她是心有余悸，在他手腕上按了一把：“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这个吗？这件事从头到尾，除了父亲母亲和二叔二婶，就连五郎和幼仪都不知情，我也没打算再去告诉四哥哥和姨母那里，便也就到此为止吧，你怎么还去想？”
她索性转了个话茬：“可后来不是说，这里头还有沈氏的事儿吗？不是她跟蒋氏商量着，狼狈为奸，做成的这件事吗？”
萧闵行把去了皮的葡萄往她嘴里送，一面点头说是：“人家往来吊唁，她面都不敢露，想是猜到了。
眼下家里正办着丧事，还有大哥那个世子位的事，我头前去问过母亲，她的意思是等过了这阵子，这些事都告一段落之后，她再到伯府去走一趟。
沈氏不是咱们家的人，若是报官，事情还是要闹大，你自个儿也是不愿的。
所以还是要叫伯府自己处置。
不过我想着，他们家也不是拎不清的混账，留这样一个媳妇儿在内宅，等着哪一天把他们全家给送上绝路不成吗？
是以你也不要管了，早晚有沈氏倒霉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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