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他今天可真奇怪，在车上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被她发现了，她对他笑盈盈，却反倒遭了他一个白眼，也是莫名其妙。
赵家小少爷被楚洛川掳走了，南萝只好继续跟着云姨去认识别家女眷。
小厅里。
赵夫人今日穿着一身华美的绛紫旗袍，保养得体的脸上洋溢着喜气。
在下首坐着的，都是些尧城名流富家的太太小姐们，个个穿金戴银，梳着当下时兴的发髻，有的手中还握着西洋扇。
谈笑风声时，不少人注意到云秋水，便止住了话音，有羡艳的，也有和身旁的人眼波流转，暗中低语嘲笑的。
年轻的小姑娘们，则望向云秋水牵着的少女，仔细打量起少女的脸，有的欢喜好奇，有的则蹙起眉，心里思量着...
她穿的是哪家的小洋裙？
得值多少银元？
头上的银钗看着也价格不菲。
又和楚家夫人关系亲昵。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几个女孩不自觉地整理起自己的衣裳和头发，眼神露怯，生怕自己在同龄女孩之中，会被视为最上不得台面的。
今日来参加赵家喜事的，除了以往就是尧城大户人家的贵妇名媛，还有些近年来才从小商户进阶为富商人家的女眷。
云姨站在楚家夫人的位置上，用不着带着南萝和她们一一打招呼。
她直接领南萝去和赵夫人道喜，又送了套金首饰，当作给赵家二儿媳妇的礼物。
赵夫人笑吟吟收过礼，夸了南萝几句，那只紫檀木首饰盒被赵夫人打开，一整套的金项链和金镯子在灯下光芒耀眼。
不少太太凑过来，惊讶道：“这是宝兴楼那套龙凤呈祥，楚夫人出手阔气！”
少顷，又凑过来几位夫人。
“楚夫人嫁给楚老爷也有三年了吧？赵家大少爷也是那时娶的妻，赵夫人的大媳妇如今都二胎了呢，楚夫人这肚子怎么...”
说话的这位妇人脸有些老态，笑眯眯的，却说出刻薄尖酸的话，让和她站在同一方的夫人们，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笑。
尧城富庶，商人居多，产业大了，不少人家难免生出竞争的关系。
楚家她们惹不起，但身为楚夫人的云秋水过去是云家大小姐，帮云老爷打点过生意。
本来云家在尧城不算了不起的，但自打云秋水嫁给楚老爷，云家虽然还是那个云家，但终归让过去的几家竞争者心里不是滋味。
她们可恨，与楚家攀上亲事的，怎么不是自己的妹妹和女儿？
好在云秋水嫁到楚家三年，肚子都没见动静，这让她们终于找到能奚落云秋水的话柄，乐此不疲地挑场合提起。
话一出，气氛果然尴尬下来。
云秋水脸上带着端庄的笑意，袖下指尖却不自觉攥紧，“......”
赵夫人担忧地望了一眼云秋水，云秋水年纪比她小了十来岁，一直被她视为妹妹。
赵夫人心里又愠怒，自己怎么不留神，让管事的请了这么个玩意过来，说出这种话还暗自得意，真不怕给自己家老爷丢人。
她睥了眼说话的妇人，连妇人身后的几位也一样没给好脸色。
接着，拉过云秋水的手，与平日里与她们交好的夫人们有说有笑。
那妇人见自己被无视，身后看戏的小团体也不帮衬，心里一时气愤，脸上又扬起挖苦的笑容道：“楚夫人，不是我说你——”
“......”
围着云秋水和赵夫人的手帕交们，一时齐齐皱眉，连赵夫人也动了要赶人的心思，虽然说大喜之日，一切都要和和气气，但这妇人尖酸不知收敛，实在太招人嫌。
赵夫人正要开口驱逐，却听身旁传来一道轻柔绵软的声，“这位...老夫人，何必句句不离怀孕生子？楚叔叔娶云姨，是打心里的喜欢，又不是娶回家为了传宗接代。”
软糯的话音落下，在场的夫人小姐们都看向云秋水身边的少女。
她看着乖巧，此前一直不说话，让大家都以为她是嘴笨，不聪明，才会被大人教导要少说话，没想到这时候会出声。
娇小的个子，脸也白嫩到看起来好欺负，却有一种要保护好云秋水的架势。
那妇人眯起眼，见一个小小的闺女都敢跑出来回怼自己，又说了些不入流的话。
她立刻换上一副能撕碎对方的嘴脸。
“呵，我们妇人嫁到夫家，不就是为了相夫教子，替夫家开枝散叶的么？！若连给丈夫传宗接代都做不到，那就是不守妇道！将来的下场，可不就是被夫家休了么？！”
“那样的下场，或许会出自你的夫家，出自你的丈夫，出在你身上...”
少女笑盈盈说道。
清澈眼眸盯着妇人，明明是软若绵云的眼神和语调，却让妇人不知不觉败下阵。
耳边继续萦绕着少女清脆的声音：
“可怜如你，不能像云姨那样，被丈夫真心实意疼爱。你把自己视为相夫教子的工具，即便做得再好，也从未得到过丈夫的怜惜和敬爱。你或许是一个合格的妇人，但并不是一个幸福的、为人妻子的女人...”
连自己都不尊重，爱惜自己。
如何能让别人珍视呢？
她轻声说完，那妇人胸口剧烈起伏，不知是不认同她，还是被她的话给激到，狠狠刺痛。
赵夫人把一切看在眼里，让身边的仆人把妇人请出去。
妇人一脸失魂落魄。
她被送走后，小厅恢复了喜气洋洋，众夫人小姐和睦。
云秋水握紧了南萝的小手，凝视她，眼里有几分感激，还有惊叹。
在小姑娘今日这番话以前，她认为，自己这个楚太太不好当，也曾为自己肚子迟迟不见动静，暗自担忧和垂泪过。
听了南萝的那几句话，她恍然大悟。
明白了自己其实正身处别的女人求之不来的幸福中，楚世鸿娶她，一直对她很好，也从未拿她没有怀上孩子说过事。
反倒随着成婚久了，他对她愈发尊重，从一开始就认可她是家里的女主人。
她没能教导好过楚洛川那顽劣的性子，他也从不会拿此事迁怒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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