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矛盾
阴了好久的天，终于忍不住压抑，还是下雨了。乌云一点点聚集在别墅上空，压得很低，似要将这里吞噬，雨滴扑啦啦地打在窗户上，开始只是几个小雨点，随后愈演愈烈，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屋外狂风骤雨，屋内的人却浑然不知。
注意到雨势的祝戎起身拉紧窗帘，雷声来得突然，轰隆一声，床上的人明显抖了一下，不安地翻了个身。
祝戎重新坐回床边，仔细地帮夏绵盖好了被子。夏绵睡得并不沉，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翻身，嘴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只感觉他很痛苦，梦里好像被什么穷凶极恶的猛兽追赶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打湿了他的发梢，就黏在脸上，看起来特别不舒服。
祝戎抬手帮夏绵整理了一下头发，随着发丝被拢到耳后，也一点点地露出了他紧闭的眉眼、有些发白的嘴唇、和满是虚汗的额头。
这样的情况，祝戎在别墅里也见过一次。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手从耳边转到了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果然如他预想的那样，热得不行。
今天经历了很多事，小朋友体质不好，应该给几片药再让他睡的。
祝戎拿来房间里的常备药箱后，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夏绵的肩膀：“夏绵，夏绵。醒醒了。”
夏绵虽然睡得不安稳，但却一直迷迷糊糊地不肯睁眼，就像是灵魂已经深陷在了梦里，现在躺在床上的只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躯壳。
祝戎又晃了几下他的肩膀，叫了几声他的名字，才勉强给那双眼睛吵开了一条缝隙。
“？”夏绵还是懵懵的。
“张嘴。”祝戎拿着体温计，摸了摸夏绵的嘴角。
所幸，人是迷糊的，眼下怎么摆弄都比平时来得顺从。
夏绵稍微反应了一会儿，然后才慢吞吞地张开了嘴。
祝戎把体温计放在夏绵嘴里，抬起手腕，掐算时间。
嘴里不知道被塞了什么凉凉的东西，夏绵眉头一皱，就要把体温计吐出来。祝戎手疾眼快，马上掐住了夏绵的脸，并放狠声音说：“忍着，五分钟。”
他低头一瞅，夏绵脸上的肉都被他捏到了一起，就瞪着那双有些委屈的眼睛，满脸不解地盯着他，祝戎没忍住，又加了句：“乖一点。”
也不知道是睡傻了，还是烧糊涂了，听完这话，夏绵竟然迟钝地点了点头，很配合地没再捣乱。祝戎松开捏着他的手，又在脸旁边停顿了一会儿，最后落在了夏绵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几下，似作安慰。
五分钟很快过去了，祝戎拿出体温计一看————38.7℃。
......是快要烧傻了。
“来，吃药。”祝戎在药箱里找了些退烧药，又倒了杯水，递到夏绵面前。
夏绵瞥了瞥手上的药，又瞥了瞥拿着药的祝戎，然后很识相地张开嘴：“啊。”
祝戎叹了口气，把药和水杯先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然后扶夏绵坐起来靠着枕头，边扶还边小声地说：“我真欠你的。”
吃完药，还没等药效上来，夏绵就先睡着了。他整个身子都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侧着身子蹭了蹭被角就睡过去了。
夏绵的睡相有些孩子气，手里非要抓着些什么才会睡得安稳，此刻他整张脸都红扑扑的，一半埋在被子里，也不知是因为发烧的原因，还是捂在被子里闷的。
祝戎坐在床边，端详着小朋友的睡相，从他微长的头发，到浓密的睫毛，再到也许是因为刚喝过水此刻还泛着亮儿的嘴......忽然之间，祝戎猛地发现————小朋友闭上眼睛的模样还挺乖巧，挺可爱的。
就......就像只被雨淋湿的奶狗。
之后，他又在床边坐了好久，直到夏绵的眉头终于放松下来，祝戎才离开。
……
雨水能冲刷仇恨，也能滋养欲望。当祝戎从屋子里出来再见到刀疤的时候，他想到的就是前一句。
宴会已散，人走酒也淡。
唯独那支四重奏乐队留下来了，此刻正演奏着《Preludio fantasia》的曲子，大提琴低沉又浑厚的声音在整个大厅内回荡，经久未散。祝戎太熟悉这首曲子了，小时候，父亲每遇不顺就会在书房用老式留声机放的曲子就是这首，从黑胶唱片里流淌出来的音乐偶尔会充斥一整个粘稠的下午。
那时祝戎还很小，也欣赏不来这类型的音乐。只知道音乐一响，就总有人要遭殃。
刀疤坐在大厅角落，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正有人拿着酒精棉球替他处理手上的伤口。他垂着头一言不发，眼底是一片化解不开的青黑，眼睛里的火焰被浇灭了，就像是被暴雨打湿了的红炭，无论之前燃着怎样的熊熊大火，眼下也只不过是一块温润的木头。
等乐声停了，祝戎才开口问他：“你怎么样？”
刀疤抬起头，看向祝戎的眼神有些恍惚。但很快，他就缓过了神。
“没怎么样。只是突然结束了，有点.......”刀疤犹豫着，不知想起了什么，自顾自地点头说：“留恋。”
“会过去的。”祝戎从来都不太会安慰人，特别是面对刀疤，这安慰的话就更难说出口了。
刀疤挥了挥手，帮他处理伤口的人便动作利落地收拾东西离开了。他朝乐队的方向转头，面色稍显缓和：“谢谢你们的演奏，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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