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果的情况和宋颖想象得差不多。
陆先生说她大脑在D城的实验到了尽头，这是人类共同的财富，已经送往国外继续研究。内脏也不在了，能争取回来的只有这具身体。
“很抱歉没能让宋小姐如愿。”陆先生和他的助手坐在茶几对面的沙发上，惋惜道，“所以您的尾款可以不用支付了。”
宋颖没说话，只是在看了一眼玻璃器皿内的情景后将红绒布重新盖了起来，拽着布角不让它被任何人掀起。她不想这样的陈果被别人看见。
她的小果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姑娘，她知道。即便有无数苦难她一直以来的选择就是去拥抱它。小果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怜悯，即便是最黑暗最绝望的日子里她依旧选择拼劲全力冲向目标。
她不愿意他人看见她的脆弱和痛苦，所以现在的不堪，也肯定不愿意别人看见吧。
当初一时的粗心导致别离，没想到再见面居然是这番境地。宋颖恨自己的粗心大意，万分懊悔，而现在要做的正是维护她最后的一点尊严。
宋颖掀开红绒布非常突然也非常快，再盖上之前单西山都没能看见。其实也不用看，从宋颖的表情就能猜到一二。她想看却又不敢看。
“还有什么能够帮助你的吗？”陆先生问道。
宋颖慢慢抬起头看向陆先生的脸，一动不动。陆先生被她看得有些莫名。
“陆先生这几年变化挺大。”宋颖的话让对方的表情变了一变，她接着说，“越来越有本事了，没想到可以从军方秘密研究基地把人救出来。我以为得到了一位暂时处于稳定进化的人类他们会更谨慎对待，没想到还是陆先生更神通广大。陆先生有自己的发财之道，我就不详细打听了。我只想知道你既然能在军方眼皮底下帮我把人弄出来，是否有办法治疗她。”
陆先生笑了：“宋小姐，我是很喜欢钱，如果可以的话我多希望钱是万能的。可惜它不是。她已经被摘去了大脑和器官，理论上她已经被拆分，这具身体也不过是一层皮囊而已。一层皮怎么治疗？”
宋颖将桌上的水果刀拿了过来，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一道血口，当着陆先生的面将伤口治愈了。
陆先生和他的助手脸上都微微露出了一点惊讶。
“你也是感染者。”
“我虽然会治疗，但是不能起死回生。”宋颖很沮丧地揉着脑门，“但是我相信军方一定是有办法的，毕竟连和真人没什么差别的AI都制造出来投入战斗，再造器官也不是不可能，对吗？陆先生，我直说好了，我知道你是军方的人。至于为什么这些年你一直潜在暗网内，我想大概是在收集情报又或者是有别的什么任务，这些无所谓我也不感兴趣。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陆先生：“哦？什么事？”
他的回答已经从侧面肯定了宋颖的猜测。坐在一旁的单西山很惊讶，没想到一向云里雾里的宋颖居然也有思路这么清晰的时候。
“军方的实验有了一定的成果，已经能够对实验者的能力进行控制，对吗。”
陆先生拢了拢衣服，往后坐，双臂环抱在胸前问道：“何以见得。”
相比于陆先生往后靠的防备动作，宋颖则是双臂压在膝盖上的前倾姿势。
“很简单。”宋颖说，“如果无法进行个体控制，以我朋友的能力直接摧毁实验室并不困难，更何况军方也不可能只抓了我朋友一人进行实验。如今感染者越来越多，而且很多依坦教的教众都拥有极强的能力，军方已经被逼急了但都能看见的牌也只有AI这一张。如果不能对感染者进行大脑层面的控制，是囚禁不了我们这些感染者的。说到底人类如何进化最后的决定权也在于大脑，再强悍的感染者只要被控制了大脑就相当于被锁住了能力，所以我朋友才会惨遭毒手。”
陆先生说：“宋小姐说的合情合理，但是这有什么意义呢？您的朋友已经这样了，即便军方能够控制大脑从而锁住能力，她的大脑也无处可寻。”
“封锁能力的反面是更深程度的释放能力，我相信军方的最终目的肯定不是封锁，而是透彻研究后再进行释放。”宋颖的眼神如鹰，“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既然稳定的基因咀液一直下落不明，寻找一再受到阻碍的前提下为什么不走另一条更可能的捷径？手中这么多小白鼠，干脆就利用他们来寻找到进化的正确方式，从而制造出更可靠又更可怕的战争机器吧。能找到稳定的基因咀液自然好，找到了也可以拿感染者做实验，即便最后真的找不到也有这条退路，说不定在找到咀液之前就已经再次研究出了可靠的进化方式。无论是嚣张的感染者也好，依坦教也罢，在AI和稳定进化的超人类夹击下，有什么能力继续存活？自保只会是弱者的思考方式，而强者想的永远是如何逆转现在的不利从而一举反击击败对方。我朋友的大脑不见了，但是我的还在。”宋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剩下的一千万我会给你，甚至还能再追加一千万。我需要你帮我的就是带我去实验室。无论稳定进化的实验做到哪一步了，我都可以配合你们当你们的实验品，而我要的就是将我的能力彻底释放，我要救她。”
单西山拉住宋颖，惊恐地问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怎么可以主动去当实验品！”
宋颖毫不动摇：“以我现在的能力肯定救不了她。我需要更强的能力，我需要再一次进化。”
“我们可以找到边媛她们啊，让她们来帮忙！”
“上哪儿找？时间多耗一分钟救活小果的机会就少一分。”宋颖忽然站起来拎住单西山的后领子，将她往屋外推，大声道，“这是我和小果的事，与你无关。你只是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普通小孩而已，离开这里！不要坏我的事！”
“你说什么？我怎么是……”单西山就要反驳，宋颖用身体挡住了陆先生的视线，捂住她的嘴。
“就算最后没有成功，我还有办法。”她用极小的声音道，“去找边媛。”
说完一把将单西山推了出去，重重把门关上。
单西山怒不可遏想要砸门，拳头已经举了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在门口迟疑了很久才狠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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