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们问是什么,他就自顾自接下去:“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是这”,南宫晏还没说‘啊’,鸿摇又念起下半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以前鸿摇也爱在茶楼窗边看惊蛰时候的燕子。这个大雪过了,就是惊蛰了。在别的地方,是秋去春回,你们回来。在我们这,你们却是冬去春来。燕子,你们要飞回来了。
“想不到这天夜里,他就死了。在那个房间里。”南宫晏斟着茶,对秦雀道。
“感觉你和鸿摇应该比我感触要深,毕竟你们十多年前那时候就和这老爷子有过交集。可我一个和他没有交集的人,现在怎么好像有比你们还要多的担忧。”
那种感觉,很玄妙,好像已经死去的人正在一点一点带走她这个活人的气息一样。她不得不逃离。
“是不是因为看到死人,所以那么害怕。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讲过,我也见过死人,而且是一堆死人。很疯狂的。那时候其实我也怕得不得了,后来克服了以后,就超脱了害怕,有一阶段反而对他们做的觉得很愤怒。这也算是一种改变。你要是多看一些,也能习惯的。”
“不太一样。我现在特别怕接触到那个老爷子。算了,不想了。等鸿摇出来,我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吧。”
鸿摇画好梅花,夹在了吕樵的衣服上,出来吩咐小二帮忙雇人抬走他的尸体,接着过来同在说话的两个人道:“我想亲手埋了他。你们要一起去吗。”
南宫晏看了秦雀一眼,弹出一句,“那我们就不去了。”
哪知道秦雀同时也抢话道:“去。”
一个想着秦雀害怕,肯定要留下来,所以干脆说两个都不去了,自己好留下来陪她;一个又想着南宫晏要是答应陪着鸿摇一起,自己不去,就得一个人待在这客栈里,想想就怵得发慌,倒不如自己也去,三个人结伴,人多勇气就来了,便可以抵御害怕。
真是所谓心有灵犀——互不通。
“到底去还是不去?谁要去,谁不去?”
南宫晏迅速改口,接话:“都去。”
“好,等一个时辰左右,我们就跟着抬棺的人一起去吧。”
他们稍微坐一坐,看看雪,喝喝茶,时辰就过了。
这一个时辰里,秦雀不断地找话以排遣不安。鸿摇回归到他沉默的世界中去了,一句话都不参与进来,大概还沉浸在吕樵亡故的阴霾里。
她便拉着南宫晏侃天说地。
一会是山,一会是水,秦雀瞎问问题,南宫晏只得接招。
突然她就来了一句,“南宫晏,我说,你不是喜欢我吗?”
“这种话你怎么说出来,像那个老爷子说的,别人说他什么来着?——没羞没臊的。”
秦雀,这种事情放在心里就好,怎么非要说出来呢。南宫晏觉得自己招架不住了。
“你别拿老爷子吓唬我——”秦雀又一阵发毛。
听到别人提起老爷子,鸿摇还是置若罔闻,可能他早已神游太虚去了。
“还不是因为你先用这个话来堵我。”他回她。
她刚刚是突然回忆起历险过的这些地方的遭际,尤其是赤水谣曲那一段。太子长琴和应龙因为战和不战的问题,一步错,到了步步错,最后一生都没在一起。便想到半开玩笑,半是找话题,说起南宫晏喜欢自己这件事情,然后为接下去的这个问题做铺垫。
这会终于问道,“你先别管其它,我问你,像太子长琴当时做两难决定一样,你给我个回答,天下与我,你选哪个?”
“我选天下。”南宫晏毫不犹豫。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她的心颤抖了一下,其实有些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南宫晏说,更重要的是,和自己说。
“是,是是,”他连连点头,“你也知道我在开玩笑,看来这玩笑开得真是不好。你说天下和你,我怎么可能选你呢?你值几个钱啊。”
“就是,来,喝茶喝茶。”
“你以前不都是和我在宫里喝酒吗,来,小二哥,拿两坛酒来。”
小二飞速上酒。
“等会儿还要跟鸿摇出去,别喝太多。”
“放心,不会醉的。”
“别说不会醉,鬼才信你,从前——”她觉失语,“不说了。”
那时你醉也就罢了,醉得惨了,还不要命地继续和我拼酒,把我一个千杯不醉的人也整得醉了。
他醉不打紧,她这一醉,不得了了。但那一次是例外,唯一的例外。不会再有。
过去当时。
她忽然回忆起,他那天很伤心。是因为什么事情很伤心。所以明知喝不下还要狂喝。
秦雀说从前二字,南宫晏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还没喝酒,人已经如同微醺,脸上泛红,“好……我少喝点。答应你。”
喝着喝着,兴致又起了。两人之间,一个仍然在找话,一个做用心的倾听者。
鸿摇还是一直不说话,也不知道刚才那些他有没在听。当他们讲到一个母鸡下蛋的话题的时候,突然,他插了进来,冒出一句话,“你们听过一句诗没有?”
还没等他们问是什么,他就自顾自接下去:“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是这”,南宫晏还没说‘啊’,鸿摇又念起下半句——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以前鸿摇也爱在茶楼窗边看惊蛰时候的燕子。这个大雪过了,就是惊蛰了。
在别的地方,是秋去春回,你们回来。在我们这,你们却是冬去春来。燕子,你们要飞回来了。
哪里是一句,“念的这是一整首诗啊……”秦雀说。
但显然鸿摇根本没听这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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