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晏突然这么一问，她更慌了，一把将他拉近，“我也不知道，你挡着我些。”在鸿摇面前，她好像永远都必须是那么强大，无论是年少还是成年，她为他挡，她为他做。南宫晏却不一样。慢慢的，他变成了能让她释放出脆弱的人，他为她挡，他为她做。
一
埋在哪里，鸿摇想过。就在他当年逃出去的那座诸山下。
这是一场葬礼。更是一场告别尊严的典礼。让一切追逐梦想的轰轰烈烈，归为干脆的平凡，哪怕冷淡。
抬棺人慢慢地前进，鸿摇也跟着走，起初那时候他还坚持着和他们并行。可大雪越积越深，他的一只脚拔得艰难。
这些经手亡魂的人，本来就都是些胆儿大的，加之早已见惯生死，所以并无顾忌。路途遥远，抬棺无聊，有的便唱起欢快的小曲来。声音比风雪还大。
对南宫晏和秦雀来说这倒是没什么，不放心上，鸿摇却突然停下，侧过脸来，露出少有的凶恶，瞪了唱歌的一眼。声音马上止住了。
旁边的岳劲偷偷笑他，“大傻子，瞧你，两条腿的还怕一条腿的。”
大傻子人傻心不傻，应他道，“有钱的就是主儿，就是给我钱的是四条腿的你家那只大母老虎，我也白让他瞪，不还眼不还口不还手！”
岳劲道：“你说你哪来那么多话。什么四条腿大母老虎，什么不还手不还口，净是些废话。要是母老虎，我也怕啊，管他几条腿。”
另一个叫蒋二节的在一旁乐着，“我说，那是废话吗，他摆了你一道呢。你也不想想你家哪来的老虎啊，他说的是你那李婆。你还自己认了，怕母老虎的龟孙子，哈哈。”
最后一个听到笑声赶紧道：“嘘，都小声点，小心一会又要给瞪了！”
几人小声叽叽喳喳聊天的时候，跟在后头的南宫晏一脸的红，似醉非醉的样子，忽然一下胡乱勾起秦雀的手来，前后晃荡。
她窃窃地笑起来，心里咕哝道：“我在纪凌阁走了多少酒局没醉过，你看看你。方才那么普通的酒都和你抢了那么多来喝了，你还能醉。”
鸿摇慢慢跟不上前头的速度，落在后面一段。抬棺的在鸿摇前面，鸿摇却在南宫晏和秦雀的前面。一条路，被截成了好几段。
天气一下子又更冷了下去，很强劲的风流。大雪时节，虽是全年最冷的时候，但以往从没这么冷过。
几个抬棺人纷纷察觉到了不对劲，像是传说里雪暴的影子。
雪变大了。大得可怕。
他们只在一些说书人的嘴里听过这会要了人命，却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果真是，那就逃不了了。
不知从哪里传来魔鬼般的吼叫声，接着是棺材离奇地震颤，却只有几个抬棺的人感受到微微的异动。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吓自己，所以一个接着问一个。
先是岳劲道：“诶，你听到声音，感觉棺材在晃动没有？”
大傻子连连说，“有有有。我正想问，却还不大敢问。”大家都撞上了，愈发说明是真的了。大傻子这辈子没碰过这种事情，手直发抖，却还是努力在用肩膀的力量撑着棺材底，不敢松开，以至于棺材还稳当。
岳劲于是说：“所以是都听到了吧？”
蒋二节也跟着应和：“听到了听到了。”
“还是保命要紧吧。我们先停一下。”那撑着棺材脚的最后一个人便是胆子大的里头心最细的。说完这话后，他转头对鸿摇大喊，“小伙子，我们只能送到这里了。风雪这么大，我们没法走了。”
正想再寻思一个什么借口可以直接离开，不替他们在这埋死人，棺材里头的声音就又朝着四个人说起来了，“还不走吗……你们——”
“鬼啊！”棺材重重摔在地上，一瞬间，雪地裂开一条大坑，装着吕樵的棺材咕隆一声陷了进去，大缝合上了。
抬棺的人也走光了。
不，是死光了。
二
那人转身喊鸿摇的时候，他们三个人都往那个方向看去了。
南宫晏的酒意顿消，“那些人，那些人——”他像个小孩子，“秦雀，那些人，他们怎么——”是不是自己眼花？
秦雀本来就怕已故的吕樵，还想借着南宫晏壮胆来着，眼前突然出现这一幕，她懵了。如果他们也跟在几个人身边，会不会随着棺材一起陷下去的还有他们？
南宫晏突然这么一问，她更慌了，一把将他拉近，“我也不知道，你挡着我些。”
在鸿摇面前，她好像永远都必须是那么强大，无论是年少还是成年，她为他挡，她为他做。南宫晏却不一样。慢慢的，他变成了能让她释放出脆弱的人，他为她挡，他为她做。
如今遇到事情，她已经不自觉地依赖上他。失去所有防备，一身铠甲。
秦雀清醒着，但却没能回应他，南宫晏只好转问鸿摇。这一天都板着一张严肃脸的鸿摇觉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大地合上，一下子死了好几个人。
不是做游戏，不是开玩笑，不是一段说书。
或许，来到惊蛰白霜，也不可能有南宫晏希冀的太平。今天，接下去要发生的一切就是这里的关卡。
他想到这段日子不会轻松，反而更洒脱地道：“你们打起精神来。可能，有危险了。”
听到这里，秦雀突然不再缩着靠在南宫晏身边，而是挺直了肩膀，做好一同抵御危险的准备。人在死亡绝境面前，求生的欲念还是远远比自己设想的要强大的。
秦雀问，“这会是星辰劫吗？”
“这是你们来到惊蛰白霜的雪之劫。不是星辰劫。”南宫晏和鸿摇没有应她。地面复开裂缝，话是从裂缝里凌空站出的一个巨人说出的。
巨人。巨大的雪人。他挥动大手，划出一个结界，把这山同山外的集市尘烟隔绝开来，声音是放大版粗狂些的一个谁，无人听得出来。
他们还想往后跑，却已经清楚地知道来不及。
“怎么办，怎么办？”秦雀急了。
眼前两个男人对待困境的反应却是齐齐地静下来。
“躲？躲不掉的。游戏开始了。”
雪巨人出来的一瞬间，暴风雪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生气，变成了簌簌的小雪花。或许是他身上原来包裹着几十层厚的雪团的缘故吧。
终于，雪不那么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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