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很想好好去呵护她。那折磨人的欲望实现之后,我真的没有幸福可言。我后悔了。可我已经回不了头。我只好窝囊地逃脱,装作我害怕。但我希望她能把孩子好好生下来。那一瞬间,我还逞强,我用言语激她,走了以后,我还要说那样的话。我是希望激得她恨我,有恨我的力量。那便好了。”
每次一听到消息,没过多久,他就出现了。连我都有些动摇了。符鬼会不会真的不是自愿死的,而是苏政以什么做了要挟,比如孩子之类的,逼着她死?
那是我们正要把符鬼的尸体带出去的时候。苏政来了,拦住了尸体。他的脸枯黄如稻草,表情动也不动,耷拉着脸,活像垂下的柳条。
当下,画符早就被一干女妓护住。大家将他守在了房里,免得他看了他娘亲的尸首还要再悲痛下去,也免得那孩子还才这么小就看到尸体留一辈子的阴影。
早在他娘死的第一时间,画符就哭得撕心裂肺了。但他又绝不相信,是他的爹爹所为。只是不停地哭,又央求着他的一干姐姐们,别怪罪他爹。
所有还在底下的女人都声讨着他,首当其冲是爱急眼的津歌,“你还来干什么?”
缕画也尖利地喝他:“你连她死了,都不放过么?”
察烟替符鬼抱不平,“难道还要来看她的死相不成!?你不怕回去以后做噩梦么?”
苏政起初不理会这些话,只是伏在尸首边哭,人们赶也赶不走,又奈何不了他。只能一直等着,等他哭完。
然而有些人还在叨叨叨着个不停。
说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她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我怎么舍得杀她。”苏政涕泗横流间,终于忍不住答了这一句话。
有人朝他呸了一下,“你这样的人,也配爱人吗?”
“你说这话太虚伪了吧!我们这里所有的人当时都知道,你恨不得她死了,你才开心。”
“就是!你说了多少伤人的话来伤她,我们都清楚着呢!生下画符刚开始的那些日子,她背地里哭了好多次,其实我们都知道。把画符生下来后,她自己整个人都瘦了不知道多少圈。最是需要照顾自己把身体养好的时候,她却越来越弱了。”
苏政哭得更大声了。像突然被断了奶的婴孩。
南宫晏原本要第一个教训苏政,他想的办法是叫鸿摇来把苏政在画中就地正法,偏巧看了一下鸿摇不在这。不过这些女人的唾沫星子也足够淹死他了。南宫晏便作壁上观,暂时搁下这个念头,再做打算。
我也想瞧瞧,苏政能有什么说辞。
“她的纪凌阁开始能有大的起色,更上一层楼的时候,还是我帮的她,我怎么会杀了她……”
“你——”
大家难以置信。
“我这样一个人,竟然还会得到女人的爱,你们说是不是很可笑?我想珍惜,但我不敢怀着珍惜的念头。”苏政身子微微动了一动,坐在地上,也不要自己所谓的名衔尊严了,一点点复原他过去的真实想法。
所以苏政这近些年来的确是真心惦记着符鬼。只是不敢靠近罢了。
“她带着肚里的孩子一步步紧逼着我的时候,我感觉不到愤怒了。她那无助凄惶的眼神,因逼不得已而强迫自己生发出来的力量,让我不再觉得满足。”
苏政忘不掉那一个瞬间,就是那一瞬间触动了他。
是因至深的爱,化成的至深的恨。她的眉目。
他明白,自己再也无法无动于衷了。
“我只是觉得很想好好去呵护她。那折磨人的欲望实现之后,我真的没有幸福可言。我后悔了。可我已经回不了头。我只好窝囊地逃脱,装作我害怕。但我希望她能把孩子好好生下来。那一瞬间,我还逞强,我用言语激她,走了以后,我还要说那样的话。我是希望激得她恨我,有恨我的力量。那便好了。”
“怎么变成了今天这样呢?怎么呢?怎么会呢?”他好像疯了,他又好像没疯。一时间在死去的符鬼的脸上胡乱地亲吻。
那些女孩子都怕得慌。
“苏政,这是疯了?!”
“我们去报官吧!不能让他这么糟践符鬼的尸体呀!”
“你傻了?!报官?他就是官,你去跟他报呀。”
大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且人都死了。
纪凌阁又要重新变成一座废墟之城了。
他们心照不宣。除了符鬼,又有谁能把这里打理得这样好呢?他们是没有那个本事的。
他们只愿意听从安排,规规矩矩地领着工钱,不愿意做那些到了深夜还要继续劳心劳力的事情,更没有那个能耐。
人生这样起起落落。盛而复衰,衰而复盛,重归虚无。花开了又凋零,凋零后再开一个季节,最后还不是凋零,从头来过。
不如大梦一场。
至少,梦一次便了结,这却是循环往复的,没个终结。
到后来,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人生中诸多事情的结局要么天涯海角无疾而终,要么鱼死网破干净彻底,要么缘分尽了好聚好散,要么更好些,还能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苏政和符鬼没能结成什么善因,只能如同第二种结局,在撕开的矛盾裂缝里尝尽孽缘恶果,彻底地破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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