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冬天的末尾相遇的,自从祝融忙里忙外以后,次年春天发芽她就开始认真同他相处起来,到这个时候,她注意他也有一年过半了,“石头,你是不是也是东域来的?我看你有好多习惯都像我们那里的人。”石头带着那个年纪的腼腆,抿唇一笑,顺道摇一摇他的袈裟袖子,“比如呢?”
一
日出。
第一次她靠在他肩膀上,“祝融,其实我有家人。我还有好多个姊妹。只是我们的感情很淡。我一个哥哥也没有。有你,真的特别好。”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
“我再也回不去了。”
祝融,我没告诉你,我嫁了五次人呢,你一定想不到。虽然我的爹爹很疼我,但是我真的没有脸再回去了。如果回去,我的姊妹们一定又要看尽我的糗样。说不定整个国家都会把我当成笑话。不,可能已经是了。
我回不去了。
“其实,我也回不去了。”
祝融,你自己又何尝好过。你曾经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你背弃了很多,很多,很多你从前认为你一定会坚持到死的事情。
他们是同病之人。
可能,人生就是这样,由诸多个相似扣成,只是可能你的相似与我的相似不同,却与她的相似重叠了去,相似来相似去,也造就了许多人彼此的幸运相似,又有许多人他们彼此的不幸也相似。比如幸运在富有,所以那些人有的共同经历是可以不带任何包袱地看遍大好河山。比如不幸在家庭的破碎,诸如丧妻,失子,这些人就有着一样的苦痛。
你不了解他人的人生,你是没有资格去做评判的。也许你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你用你的见观,或许还是狭隘的见观,去否定一个人,觉得他小题大作,觉得他根本不该那样,但你知道一切的事实真相与否?
永远不要用你的眼睛去丈量别人的人生。
而是应该只用来丈量你自己脚下的人生。
祝融和李阿麟他们都没有说出自己过去的故事。
沉默掩饰沧桑。沉默掩饰悲哀。
沉默的日出。
一个新的黎明。
七天后,和尚来了。
李阿麟问他,“和尚,你叫什么?”
“石头。”
“你叫石头啊?出家人不是应该有一个什么法号吗?我是头一次接触和尚,也才知道原来和尚不是叫什么弘一啊,圆觉啊,叫石头诶!”
祝融觉得她未免太轻佻,眼神示意她别再说话,对和尚道:“石头和尚,你到我如来阁是为什么?可知道如来阁虽挂名如来,但却不是什么佛门寺庙之地。”
“我知道,阁主。明晚,我会与你洽谈来意。”他掏出一叠银票,“这可够在你这生活几年?”
他的语调很缓,一字一句都似乎经仔细掂量过。言辞谨慎,眉宇之间尽是修养,一副思考模样。
祝融看着银票,心下想,这断然不是外头那些暗地找丈夫情妇、要招行业里顶尖伙计一样的普通客人。一定是有身份的人。可他会是一个怎样有身份的和尚?
他的原则向来摆在那里,有了个李阿麟,生活都足够天翻地覆,若不是后来感情起了变化,也许他还是那么一个人下去,“那自然是够的。只是我如来阁其实只做生意,不收客。”
“你原来不收客啊,那为什么留我在这里?”她想起那天初见时他答应把自己留在这的话。
祝融脸一沉,小声又严厉地道,“李阿麟,你一定要找死是不是?”
只好再转头圆场:“但最近半年里,也开了这个先例的。石头和尚你若想住在这,也是可以的。只是恐怕要跟我挤在一间房里了。”
“如来阁这么大,你不是有好多间房么?”李阿麟刚刚道后,又突然大叫一声,“哎呀!我又说错话了。”
和尚笑道:“姑娘倒是可爱。”
“和尚,你觉得我可爱啊?可是我告诉你,祝融他特别讨厌我呢!”她这时特别高兴,仿佛得了一个珍宝,“不如你和我一块睡吧?我们一起说说话。我房间比祝融的还大一倍呢!”
“李阿麟,你不知道男女要分房睡的吗?!”
“他是个和尚呢!和尚没有那个念头,懂不懂?”
和尚浅浅笑道:“其实确也无碍。我是个和尚。和尚不会喜欢人的。”
祝融无可奈何,更多的是对李阿麟的无可奈何。他何时这么小心眼了,他也不明白,“那你们晚上,就一起睡。”他做好了悄悄在李阿麟房间门口蹲一晚上的准备。
第二天,他浓重的黑眼圈深刻抗议,表示他肯定无法承担几年都这么下去的后果。
次日,他提着倦意道:“石头和尚,你给了这么多的银两,我便想,自己作为阁主,让你和其他人挤在一个屋子里总不是个办法。于是给你腾了一间屋子出来。”
李阿麟似乎早预料到似的,“就等你这句话了。”
祝融憋了一口气,不发。
和尚道:“谢过阁主。那今晚阁主就带石头进去入住吧,顺道石头同你具体说明来意。”
二
第二天出来,李阿麟察觉和尚和祝融相处的状态有了极大变化,“祝融,你和石头怎么突然之间没有隔阂了一样,跟熟人似的,昨晚说了些什么?”
祝融似乎不想过多地解释什么,“男人之间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当然,他只是觉得这一次生意上的来往让她知道太多对她不好。
往后,祝融开始忙了起来,几乎每一晚,他都会和石头和尚在房间谈到深夜,白日也常要外出,她不解他为什么这么奔波。可是他不会和她交代什么。即使她问,即使她有了多出的关心。她发觉他愈来愈疲惫。那些日子。
他不总在,阁子里有时候就剩下了她和和尚,李阿麟和和尚相处的时间也就多了起来。
年年是冬去春来,春去夏至,又见深秋。
和尚从来不主动跟她说话,总是她觉得无聊然后跟他搭话。和尚话虽然少,可是跟他攀谈她却感到很有趣。
他们是冬天的末尾相遇的,自从祝融忙里忙外以后,次年春天发芽她就开始认真同他相处起来,到这个时候,她注意他也有一年过半了,“石头,你是不是也是东域来的?我看你有好多习惯都像我们那里的人。”
石头带着那个年纪的腼腆,抿唇一笑,顺道摇一摇他的袈裟袖子,“比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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