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第二天公司放假，陈以彬大清早就闯进我家，不停摇晃我的胳膊，硬生生把我从睡梦里折腾醒。
“老纪，陪我去个地方。”
我打了个哈欠，睡意惺忪地问：“啊？去哪？”
“医院。”
闻言，我将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见这人面色红润、神清气爽，没发现哪里有生病的迹象，不由好奇道：“你哪里不舒服？”
陈以彬摆了摆手，否认道：“不是我自己要看医生，是有个朋友住院了，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探望她。”
“哪个朋友？”
陈以彬犹豫了一下才说：“孙雪音。”
这个名字瞬间让我体内残余的睡意彻底消散，我连忙追问道：“她住院了？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什么病？”
孙雪音作为穆婉婉生前的至交好友，一直是吴简他们的重点调查对象。本来我还打算就这几天去找她好好聊聊，哪知居然得知她生病住院的消息，我很难不把这件事和穆婉婉的死联系起来。
不过我这一惊一乍的反应明显把陈以彬给吓住了，起初他有些茫然，抿着唇不说话，随后想到什么，露出了然的表情，口中惊呼道：“老纪，看不出，你喜欢这种类型……”
“喜欢你个头。”我没心情和他开玩笑，虽说我那种急切的语气实在容易让人误会，但陈以彬这二愣子也太心直口快了，根本不给我反驳的机会。
陈以彬别过脸，妥协道：“好，当我没说……”他的神情有些促狭，摆出一副“我就是在敷衍又怎样”的无赖架势。
我懒得和他继续扯，故意说：“你自己去看她就行了，干嘛叫上我？”
陈以彬拉着我的胳膊不肯撒手，隔着单薄的睡衣能感受到他掌心散发出的阵阵凉意，冻得我浑身直颤，赶紧拿了件外套披上。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陈以彬被我呛了回去，失望地瞪我一眼，好像在埋怨我打搅他发表演说的兴致，我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对待话痨该狠心的时候必须狠心，不然我们天黑也去不了医院。
陈以彬在我的眼神威胁下，用两分钟时间理清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半年前，有次陈以彬一个人在家，不知怎的突然发起高烧，他想下楼买药，刚拧开房门就晕倒了。恰好孙雪音到二楼找穆婉婉，见他昏迷在202门口，连忙打了医院电话，这才把他抢救回来。
这件事后陈以彬就默默记下了孙雪音的恩情，两人平时也没什么交集，陈以彬想报恩都找不到机会，一个单身青年有事没事老往人家女孩子门前晃悠，总觉得会被误会成图谋不轨的登徒子。
不过这次他终于等到了机会。早上他出门晨练的时候路过一楼，听见祝清秋和李燕如在走廊里讨论孙雪音住院的事，说一个年轻女孩孤零零在外地，怪可怜的，还提到了那家医院的名称。陈以彬就想着去医院看看她，买点水果和营养品之类的，但他又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去，就想找我陪他一起去医院。
我当然没理由拒绝，洗漱完就跟着陈以彬出了门。
天空灰蒙蒙的，像块泼了墨汁的幕布，悬聚成一团团浓得化不开的暗痕。乌云蔽日，大白天的恍如黑夜，置身其间，不免感到压抑。
“糟糕的天气。”我望着窗外飞快流逝的街景，“怕是要下雨了。”
副驾驶座上的陈以彬立刻回头看我：“完了，没带伞。”
“尽早赶回去吧。”
孙雪音所住的第三人民医院位于市中心，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我俩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大厅游荡了好半天，终于打听到孙雪音的病房号。
去往病房的路上，我忍不住问陈以彬为什么当时不找李燕如她们问清楚孙雪音住哪间病房，陈以彬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说不想让别人误会。
好吧，还真有这种可能。
前台的护士告诉我们，孙雪音是两天前被送进医院的，听说是上班的时候整个身体突然开始剧烈抽搐，接着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目前还没查出具体是什么病，仍在进一步观察中。
我觉得这事有些诡异，正想打电话问吴简知不知道孙雪音住院，眼前突然晃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走进了孙雪音所住的706号病房。我对那张脸印象深刻，是盛茗公寓的住户之一，205室的祝清秋，陈以彬就是从她和李燕如那里听说孙雪音住院的。
她也是来探望孙雪音的吗？
我和陈以彬对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地放慢脚步，悄悄走到病房门口，靠在墙上聆听里面的动静。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祝清秋的声音率先响起。
“你……这两天感觉如何？”略带些试探意味的语气。
过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倒是我和陈以彬光明正大听墙角的行为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对此我们只能尴尬地低下头，避开那些好奇的视线。
就在我以为孙雪音不会回答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忽然从门内传了出来。
“不太好。”
声音嘶哑、低沉，听起来完全不像年轻女孩的声音，反而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陈以彬立刻就想破门而入，亲眼辨认里面的人是不是孙雪音。我及时制止了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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