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陶四喜夫妇被捕后，偌大一栋公寓，竟然只剩下我和隔壁的小唐，楼下的陈以彬和四楼的白诩言。
而我也已经收拾好行李，等晚上回去向陈以彬他们道过别后，就立刻搬离这栋古老的公寓。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对尹泽的下落早已不像刚开始那样担忧。
诚然心头的疑问不曾消散，顾钧棋和尹泽至今下落不明，难道真如顾钧棋在信里写的那样，他和尹泽都已经遭遇了不测？
不，我不信。或者说，我不敢信。
陶四喜和罗心柔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但他们从头到尾没有提到过尹泽这个人。元菲则坚持段思竹是她故意编造出来的假身份，当年委托顾钧棋和尹泽调查盛茗公寓密室杀人案的青年极可能是段思柏灵魂的化身，那么顾钧棋为什么会在305室发现所谓真正的段思竹的尸体？
我相信元菲没有撒谎，因此只剩下一种可能。
顾钧棋在骗我。
他故意在302室留下那封信，误导我，让我注意到段思竹，从而揪出背后的元菲。
他的话能信多少？他和尹泽真的是合作关系吗？
“纪衡，发什么呆呢。”刘瑞冬略带不满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唤醒，“今天可得打起精神，总公司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是要考察我们这的工作。”
“哦，好的。”我点头，余光瞥见部门主管正朝我们这个方向走过来，满脸喜色，好像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大家准备一下，等会上头的领导要来我们部门开个小会。”
主管一走，整间办公室突然沸腾起来。
女同事们欢呼雀跃，一个个激动得浑身发抖，这种场面我只在微博上的追星现场看到过。对面的文莉飞快拿出个化妆盒涂涂抹抹，活生生在我们眼前上演了一出化腐朽为神奇的好戏。
“有这么夸张吗？”我忍不住吐槽。
“废话，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迟钝。”刘瑞冬也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说：“前几天你请假不在，听说总公司派来的是集团的少爷，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谁不想给他留下个好印象。没准走了狗屎运，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说着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故作惋惜道：“可惜了，如果我也是女的，肯定能把她们比下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胃部顿时涌起一股不适感。
“滚！你真恶心！”
直到开会的时候，我才忽然理解为什么那些女同事会表现得如此疯狂。
主管口中的“领导”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休闲西装，无论长相还是身材都无可挑剔。在场的所有女性都不敢和他对视，甚至连已婚的部门主管说话都含羞带怯，完全看不出平时训斥人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我坐在靠近后排的位置，胸口有种酸溜溜的感觉，心道同样都是男人，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这种不平衡的心理一直持续到我下班回家，隔着半条街远远瞧见公寓门口站着个挺拔的身影，我揉了揉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某种幻觉，但等我再朝那边看过去时，那道身影仍站在原地。
“白总？”我犹豫片刻，不确定地喊道。
那人转过身来，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果然是白天在公司里见到的年轻领导白奕生。
我莫名感到有点紧张，心道他该不会是搞突击检查来了吧？随即双眼呆滞，直愣愣地目睹他朝我走来，脚下像生了根一样，很难挪动半步。
“我记得你，纪衡对吧。”白奕生一看就是个很有涵养的青年，说话的方式非常讲究，带着独特的亲和感，完全不让人觉得他高高在上。
才见过一面的顶头上司居然记得自己的名字，这顿时让我受宠若惊，连声道：“对对对，我就是纪衡。”
白奕生回头看了看盛茗公寓，突然问：“你住在这里？”
我点点头，一边又觉得奇怪，看他这个样子，好像并不是冲着突击检查而来。想了想，就问道：“白总要不要进去坐坐？”
白奕生微蹙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意。
“我等下还有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毫不意外的，他拒绝了我的邀请。
已近黄昏，天边飘荡着大片大片的火红云彩，半边天空被染得通红，遥遥地泛出点血色。
白奕生和我简单寒暄几句，便踏着夕阳的余晖慢慢走远了。
当时我没多想，只当这位少爷闲着无聊四处体察民情，走着走着就来到盛茗公寓，不过从外面看起来实在太破旧（当然里面也不怎么样），所以失去了进去探访的兴趣。
天色渐渐暗下来，保安室外的小路两旁杂草丛生，寒风卷起一片片枯黄的落叶，此情此景更显荒凉。
我打算和陈以彬告个别，至于白诩言和隔壁的小唐……还是算了，平日里我和他们的来往并不多，非让我去说声再见其实也挺尴尬的。
公寓基本没剩下几个住户，楼道里光线很暗，独自在里面行走的时候，仿佛可以隔着门板听见小孩的哭泣声，遥遥地回荡在耳际。
那些紧闭着的房门背后，真的空无一人吗？
寒意渗进骨头缝里，我有些心神恍惚，定了定神，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爬上二楼，停在陈以彬家门前。
没敲几下，就听到有人开门的动静。陈以彬今天穿着件米灰色的毛衣外套，刘海凌乱地搭在额头，看见我站在外面似乎怔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那种我十分熟悉的没心没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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