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么多道冷漠的视线同时注视，我的内心登时升腾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转头看了看漆黑的窗外，我默默攥紧了拳头。
五号车厢的乘客们显然并不欢迎我这个忽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一张张煞白的脸在灯光映衬下更显惨淡。我垂下眼睛，不敢和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对视，深吸一口气，决定硬着头皮从过道中间穿过去。
我能很清楚地感觉到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自始至终没从我身上挪开，他们在看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深究。
这是一辆开往津州的末班列车，我想，只要挺过今晚，明天就能到家了。
五号车厢的布局和我之前所在的四号车厢没有什么区别，仍是二十排陈旧的棕色皮座椅，过道位于两列皮座椅正中间，空间有些狭窄，仅容一人同时通过。
我迈开了双脚，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
“小伙子，你是从隔壁车厢来的？”
没走出几步，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叫住了我。我顿时一惊，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猝不及防望见一张布满皱纹的老人脸。
“呃，是的。”我轻声回答道。
那老人的年纪看上去起码七八十岁了，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头发花白稀疏，脸上的皮肤又干又瘪，紧紧贴着头骨，冷不防让人产生一种正在和骷髅对话的错觉。
我被自己的联想给吓到了，不由捏了捏手心，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
“几号车厢？”那老人似乎眯了一下眼睛，紧接着我发现整个车厢的气氛忽然变得无比凝重，数十道刀子一般的视线齐刷刷向我这边射来，所有人都在等我的答案。
我想了想，决定耍个心眼。
“三号车厢。”我说。
那老人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耳边响起几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声，显然我的回答没能让他们满意。
那老人转了转浑浊的眼睛，忽然又问：“你是怎么从三号车厢过来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一下子就让我刚松懈下去的心情重新紧绷起来，因为我发现那些人的目光又集中在我的后背上，甚至带着某种不怀好意的意味。
我本来打算直接保持沉默冲过去算了，但望着前方那条此刻显得非常漫长的狭窄过道，我觉得就这样成功跑路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该怎么回答？
“我想上厕所。”我面不改色地编造着谎言，“三号和四号车厢的厕所都有人，我就直接走过来了。”
那老人的眼睛里陡然迸射出一道诡异的光芒，我暗道不好，一定有什么地方回答错了！接着果然就见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指着我身后的位置幽声道：“小伙子，你回头看看，你背后是什么？”
他这问题一问出口，我眉头一抽，冷汗瞬间冒了出来，背后是什么？是什么……
我脑海里飞快闪过各种各样的猜测。
对了，是那道铁门！只是看他的神情，好像我的背后存在着什么异常恐怖的东西。
我正想回头，这时又猛地想起小时候曾听老人们讲过的故事。
如果一个人在深夜里独自行走，不管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能回头。否则你身上的三盏命魂灯一旦熄灭，就会轻易地被邪祟近身，最终万劫不复。
此番我就处于这样一种古怪的境况。事实上我很好奇背后到底有什么，但权衡之下，小命比好奇心重要得多，我便朝那佝偻着身体的老人摇头道：“不好意思，我不想看。”
那老人没料到我看起来挺和气一人，这时候居然这么不给他面子，那张干瘪的脸变了几变，喉咙里挤出一丝带着怒意的声音：“不行，你必须看！”
没想到坐个火车还能遇到这么喜欢胡搅蛮缠的老人家，要不是眼下情形对我有点不利，我压根懒得理他。定了定神，我便继续朝前方走去。
不管身后有什么，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乘务员，然后尽快回到四号车厢，回到黄杰和唐知身边。
想到唐知，我忐忑的心情蓦然一滞，旋即冒出某些异样的念头。他发现我不见了吗？他会来找我吗？既然我们在同一辆车上，他有可能对我的失踪坐视不理吗？
趁我走神的间隙，那老人身体往前一倾，作势要拉住我的手腕。
我好歹是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反应十分灵敏，立刻侧身躲开他那只干枯得只剩一层薄皮的手。
“嘻嘻。”坐在那老人对面的一个小女孩忽然笑了起来，“高爷爷，你就想着自己下车呀？”她边说边冲我眨了下眼睛，我浑身一颤，直觉告诉我，这个看似稚嫩天真的小女孩比那老人更危险。
车厢里顿时变得躁动起来，仿佛小女孩话中的某个字眼成为了□□，本来大家就一直注意着我们这边，这下子连带着四周的空气都渐渐令人呼吸不畅。
“嘻嘻，这次大家又要失望了。”小女孩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所在的位置，“我没从这个小哥哥身上嗅到活人的气味哟。”她的神情既无辜又可爱，说出的话却让我顷刻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活人的气味？什么情况？难道我不是活的？我条件反射般抬手去摸自己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自己摸到了一块冰。
那老人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女孩，“你确定？”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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